第7章 焚尽生痕铸天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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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焚尽生痕铸天纹

 

死亡。

极致的冰冷,深邃的虚无,永寂的黑暗。意识如同被投入无边的墨海,向着不可触摸的渊底沉沦、弥散。感知被剥离,只剩下一种绝对的“无”在包裹、消融,连存在的意义都在瓦解。这是意识的终点,是万灵的归宿。

就在这最终消融前的刹那——一丝微弱、却极其“顽固”的炙热,在无边冰冷的“海洋”中,倔强地亮起了一星。它仿佛来自于存在本身,深植于灵魂最底层的烙印。它毫无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我执”——是胸前那片被冰封、被撕裂、被反复蹂躏、只余一丝残烬的青铜熔炉烙印!

它不甘熄灭!

烙印核心仅存的微弱脉动,本能地拉扯着西散的意识碎片,如同磁石吸引着破碎的铁屑。但能拉扯回来的,也仅仅是比萤火更黯淡的一点微光。这点微光里,混杂着破碎的感知:灼烧躯体的剧痛、撕扯灵魂的冰寒、经络崩断的脆响、血肉被吞噬的湮灭感……万千死劫的痛楚于此凝结、回响,足以碾碎任何残存的意念。这拉扯带来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更清晰的死亡回放。

意识之火摇曳欲熄!

就在这微光即将被死亡记忆拖入黑暗永寂的前一瞬——

叮铃……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穿越了亘古时光风沙的清越铃音,在绝对的无中炸响!

不是真实的声音!是烙印深处!那道被灰晶冲击后沉淀、又曾在倒挂巨木洞窟中守护过烙印核心、最终被狂暴吞噬力量冲击得只余下一丝印记的冰符残余!

铃声微弱,却清澈见底!带着一种冻结时空般的沉寂意志!

铃声涤荡而过!意识之火被拉回的万千死亡痛楚碎片,瞬间被无形的寒潮冰封、凝固!不再流动,不再撕扯!如同一幅被定格在冰晶中的恐怖画卷!而那在痛楚中摇曳欲灭的意识之火,竟被这一声冻彻灵魂的铃声…定住了!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消散!

不是驱逐痛苦,是强行冻结了死亡的喧嚣!在意识彻底湮灭的悬崖边,硬生生为他筑起一片冻结了毁灭本身的……寂静战场!

那点仅存的意识之火在冻结的痛苦冰壁前艰难跃动。一个念头在死寂中突兀升起:

钥匙!

那个在他衣襟内侧藏匿、又在洞窟崩塌、空间湮灭冲击波下突然显露形态、最终沉入地缝消失的白银钥匙!

它的形态在意识中被清晰勾勒——冰凉的银白色,尾端三叉戟状的分叉如同扭曲的龙爪,表面流淌着星屑般的冷光。在它坠地、沉入裂隙前的最后一个瞬间,它的尖端曾闪过一瞬奇异的烙铁纹路。那纹路的结构……此刻在意识冻结的冰晶之上,如同被某种无形力量精确拓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嗡!!!

仿佛感应到意识的关注,又像是烙印核心最后的不甘与之呼应,胸前那片死寂灰烬般的烙印深处,猛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这痛感来自于沉寂的烙印核心!它“渴了”!它“饿”了!它用这剧痛指向了被意识清晰勾勒的钥匙纹路!

吞!吞噬那纹路!补全自身!

本能超越思考!那点摇曳的意识之火,如同即将饿毙的雏鸟,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冻结在冰晶中的钥匙烙铁纹路!

轰!

意识仿佛撞上了一座燃烧的、刻满古老刑痕的金属巨碑!巨大的灼痛混合着某种荒蛮的凶戾意志碎片,如同亿万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意识之火!

“啊——!”非实质的惨叫在意识虚无中震荡!

烙印核心疯狂旋转!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遇到了天降的熔岩瀑布!钥匙的烙铁符文结构,带着那股苍凉亘古的凶戾气息,被烙印贪婪地吞噬、解析、强行镌刻!

咔!咔咔咔!

烙印深处灰烬般的残骸被这强行纳入的力量冲撞得寸寸皲裂!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焦黑裂痕爬满了仅存的烙印基石!

这并非修复!这是粗暴的覆盖!是毁灭性的重铸!烙印核心的结构开始崩坏、重组!新的、陌生的、带着钥匙烙印凶戾气息的扭曲纹路,如同滚烫的烙印铁水,在核心残骸的废墟上强行雕琢!每一道刻痕都带来焚魂裂神的痛苦!这痛苦让那被冰符冻结的万千死亡记忆都为之颤抖!

李逍遥昏迷的身体在冰冷的碎琉璃地面剧烈抽搐起来!皮肤表面瞬间爬满蛛网状的焦黑纹路!口鼻中溢出的不再仅仅是血沫,而是粘稠的黑灰色烟尘!整个身体仿佛正在从内部燃烧!

失控!

这绝不是熔炉的觉醒补完!是钥匙那亘古凶戾的气息在借烙印崩毁重铸之机…夺舍!

烙印核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钥匙纹路凶戾气息的煅烧与冰符沉寂之力的双重绞杀下,发出濒临彻底溃散前的无声悲鸣!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来自星空彼端、宇宙本源的共鸣之声,由远及近,在濒临崩溃的灵魂层面震荡响起!

源头!竟是被强行拉扯的记忆碎片深处!那座承载了他杂役生涯、刻满亿万载前辈弟子名字的玄天剑宗外门铭功碑!

那粗糙冰冷的碑面在他意识残片中放大!碑面深处!那些早己被岁月风霜模糊、被历代弟子覆盖的、最底层最晦暗的原始石纹深处!几个早己被岁月掩盖、如同自然裂缝般的极细微划痕…在烙印核心崩毁重组、钥匙凶戾气息煅烧印记的极度痛苦刺激下…苏醒了?!

它们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如同大道本源般苍茫厚重的……古拙符影!

这符影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巨兽睁开了模糊的眼睛,只投来一丝模糊的…“注视”。

轰!

这一丝“注视”落下的瞬间!

如同冰冷的铁钎猛然敲击在烧得通红的烙铁上!

嗡!!!

烙印核心正在被钥匙凶戾气息强行雕琢扭曲的轨迹猛地一偏!

一个全新的、仅仅只有指甲盖大小、结构却远比之前钥匙烙印的凶煞更恢弘苍茫、仿佛蕴藏着天地开辟最初规则奥秘的符文雏形,在烙印核心崩裂焦黑、却尚未被钥匙完全占据的废墟角落…骤然凝聚!

天道碑文?!

一个遥远、模糊、如同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名词碎片在剧痛中闪过!

但这符文雏形凝聚的代价,是几乎耗尽了李逍遥体内最后一线残存的生命气息!原本就己如同风中残烛的命火彻底透明!

同时,这符文的凝聚,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冰水!钥匙那凶戾的侵蚀气息与冰符残余的沉寂力量,瞬间被这新生的、带着“天道”气息的雏形符文排斥、点燃、引爆!烙印核心瞬间化作一场更为狂暴的能量炼狱!毁灭性的风暴在他灵魂深处肆虐!

“呃……”细微的、如同游丝般的气息终于从李逍遥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眼皮重如万钧巨石,他用尽了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志,才勉强掀起一丝缝隙。光线昏暗,入目是凹凸不平、凝结着暗紫污迹的破碎石壁。冰冷刺骨的气息如同活物般钻入骨髓,比死人崖底的瘴气更寒、更沉。

意识模糊得如同浸水的棉絮。身体像是被千万把无形的铁锤反复捶打过,再被丢入极寒的冰窟冻裂开来。每一寸筋骨皮肉都在向他发出无声的哀嚎。最为诡异的是,胸口那片烙印所在的区域,此刻如同塞进了一团冰冷与灼热混杂、又在不断高速旋转冲突的金属荆棘球。每一次轻微的旋转撕扯,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碎裂感和冰火交织的极端酷刑。

他没有死。但似乎离彻底解体也仅有半步之遥。

身侧不远处的地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几乎是僵硬地、一寸寸地扭动脖颈,动作迟缓得如同锈蚀的傀儡。

是她!

白璃侧卧着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之前还纯净如月华、流转如星辉的及腰长发,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枯槁灰白色,如同深秋坟头霜打过的枯草,黯淡无光。那身残破的暗银星辰长袍下,瘦弱纤细的身体几乎看不出起伏,仿佛只余一层冰冷的皮囊覆盖在脆弱的骨架上。脖颈上那只暗红色如同凝固血玉的锁魂环,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恶毒的不祥暗芒,环身上那些如活体般蠕动的惨白咒文旋转得异常缓慢,如同正在舔舐着猎物缓慢流逝的生命力。她那紧闭的眼睑下,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翅,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凄冷的阴翳。

她还活着。但生命的气息微弱到如同风中烛火,仿佛下一口气便会彻底断绝。那声跨越生死的铃音,是她用命换来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混合着胸口烙印的剧痛,沉甸甸地压在李逍遥的胸口。他试图挪动一下僵硬麻木的手指,却发现连这最细微的动作都无比艰难。

就在他目光艰难地扫视这片同样残破冰冷的陌生空间时——

嚓!嚓!

前方通道转角阴影处,突然传来清晰、刻意、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每一步都带着沉重拖沓的落地声,如同拖着镣铐行走的囚徒,又像是某种病态的踱步。

李逍遥瞬间绷紧了全身残存的神经!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是谁?!面具人的追杀?还是这未知之地的妖魔?!

脚步声在转角处停下。一个高大、佝偻得有些怪异的身影被岩洞昏暗的光线拉长扭曲,斜斜地投在布满污迹的地面上。

那人缓缓走出阴影。

一身褴褛如同抹布的陈旧黑袍,几乎将整个身形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只在袖口和下摆露出的肌肤处,清晰地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无数狰狞蝌蚪扭曲爬行的深紫色血咒符文!这些符文似乎有生命般,在黑袍下的肌肤上缓缓流淌、蠕动,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阴邪气息和死气。十根枯瘦如柴、同样刻满深紫符纹的手指暴露在外,每一根指节都被数条极其纤细、如同活物般缓缓收缩蠕动的漆黑符链缠绕!符链的另一端,全都缠绕在一柄斜插在腰间宽大皮鞘内、隐约露出惨白色骨刃的古朴匕首之上。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露出的脸部。下半张脸覆盖着一个锈迹斑驳、由无数细小铁环紧密焊接而成的镂空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眸的颜色是极其诡异的死气沉沉的灰绿色,没有一丝人性的温度,只有如同墓穴深处爬出的毒虫般的冰冷、混乱与…贪婪!此刻,那双灰绿蛇瞳正死死盯在李逍遥身上!

墨鸦!或者说,一个与“墨鸦”气质极度吻合的诡秘存在!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触手,带着一种病态的审视感,缓慢而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李逍遥破败的身躯,从枯槁的皮肤,到流淌着污血的伤口,最后仿佛穿透了衣物皮肉,极其精准地落在了他胸口那片冰火交煎、如同旋转炼狱般的烙印之上!

灰绿色的瞳孔在那片区域锁定了一息,紧接着,一道近乎疯癫扭曲的笑声从铁面罩后挤出:

“嘿……嘿嘿…熔炉焦香混着…死魂的骚臭…极品食材!”

他抬起那布满毒符与蠕动锁链的枯瘦手掌,一根指头上缠绕的细锁链如同活物般松开匕首,蛇一般游弋而出,闪烁着幽冷的乌光,如同准备切割砧板肉块的屠夫弯钩,极其缓慢、极其“虔诚”地探向李逍遥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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