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啸！这啸声饱含着无尽的屈辱、绝望和毁灭一切的愤怒，尖锐得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在封闭的寒潭中疯狂震荡，震得水面剧烈波动，石笋上的水珠如雨般坠落！
她甚至没有去看自己掉落深潭的长剑在哪。
身体猛地从冰冷的岩石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旁边水中那个身影！五指如钩，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抓向蔡胥的咽喉！那指尖凝聚了她残存的所有元气，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
冰冷的潭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蔡胥刚从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中挣扎出一丝意识，那声凄厉欲绝的尖啸和扑面而来的、凝成实质的杀意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脑海。他本能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苏清寒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因极致恨意而扭曲的脸，还有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几乎要将他魂魄都焚成灰烬的眸子！
她的五指撕裂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首取他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清寒！”蔡胥嘶吼出声，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巨大的惊骇和痛苦。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向侧面翻滚，动作狼狈不堪，冰冷浑浊的潭水呛入口鼻。那致命的一爪擦着他的颈侧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留下了几道清晰的血痕。
苏清寒一击落空，身体因用力过猛而踉跄前冲，重重撞在一根凸起的石笋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凌，瞬间锁定了蔡胥跌落在不远处水中的那柄长剑！
剑身半没在浑浊的水中，反射着上方岩隙透下的、仅存的一点微弱天光，如同一线绝望的寒星。
没有丝毫犹豫！苏清寒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再次扑了过去！冰冷的潭水被她疾冲的身体破开，发出哗啦的声响。她一把抓住那湿滑沉重的剑柄，刺骨的寒意从掌心瞬间蔓延至全身，却奇异地与她心中沸腾的杀意交融。
“蔡胥！！”她嘶声厉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的血珠。体内残存的所有元气，不顾一切地、疯狂地灌注进冰冷的剑身！长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剑尖骤然迸发出刺目欲目的雪亮寒光！她双手紧握剑柄，身体旋转，带动全部的力量和重量，如同九天坠落的流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刺向刚从水中挣扎着半跪起来的蔡胥！
目标，首指心脏！
这一剑，凝聚了她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绝望！剑光撕裂了浓稠的雾气，照亮了蔡胥惨白的脸和他眼中骤然放大的、那一点致命的寒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剑锋撕裂空气的尖啸，苏清寒那扭曲而决绝的面容，蔡胥眼中瞬间闪过的复杂光芒——惊骇、痛苦、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是解脱？
“噗嗤！”
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在死寂的寒潭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预想中心脏被贯穿的剧痛并未传来。长剑刺入的瞬间，蔡胥的身体如同早有预料般，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极其微小的角度，极其艰难地向侧面挪动了半分！
冰冷的剑锋，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和刺骨的寒意，狠狠贯入了他的左肩！位置精准得可怕，紧贴着锁骨下方，从前至后，瞬间洞穿！
“唔！”蔡胥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重锤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后踉跄了半步，脚跟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才勉强稳住身形。鲜血，滚烫的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那狰狞的伤口前后喷涌而出！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合着潭水滚滚而下，牙关死死咬住，将冲到喉咙口的痛呼硬生生压了回去，只在喉咙深处发出沉闷压抑的呜咽。
苏清寒双手紧握着剑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身体因为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击而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剑锋没入的地方，看着那鲜红刺目的液体迅速染红蔡胥肩头的衣料，然后如同蜿蜒的毒蛇，顺着剑身流淌而下，滴落在浑浊的潭水中，晕开一朵朵妖异而残酷的红花。
快意吗？一丝扭曲的刚刚升起，立刻被更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阻滞感狠狠打断！
那柄贯透了他肩膀的长剑，竟如同刺入了最坚韧的万年玄铁！剑身被蔡胥肩部绷紧到极致的、虬结如铁的肌肉死死咬住！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长剑，再次挥出，哪怕只是在他身上再添一道伤口！但手臂猛地发力之下，那柄与她心神相连的剑，竟然纹丝不动！
仿佛不是她的剑刺穿了他，而是他的血肉，他的骨头，化身成了最顽固的枷锁，死死囚禁了这柄复仇之剑！
“你……”苏清寒的瞳孔因惊怒而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身体，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硬生生禁锢住灌注了她全力的灵剑！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蔡胥的神经，几乎要将他撕裂。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膀上那贯穿的伤口，带来锥心刺骨的锐痛。但他没有去看那柄洞穿自己的剑，也没有去看自己迅速被鲜血浸透的衣襟。他那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艰难地抬起，穿过两人之间那短短的距离，穿过弥漫的、带着血腥味的雾气，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苏清寒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眸子。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干裂的唇瓣被咬出了血丝。那目光里有无法言喻的痛苦，有深入骨髓的愧疚，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想要剖白一切的急切。
“清寒……”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伤口里挤出来的血沫，带着浓重的血气。“你听我说……这不是……我的本意……”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消耗他残存的生命力。肩膀上的肌肉因为剧痛和说话而剧烈痉挛，死死咬合的剑刃又深陷了一分，鲜血流淌得更快，染红的范围迅速扩大，几乎浸透了他半边衣襟，那刺目的红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那东西……那鬼脸面具……还有……我体内的…莫名力量……”他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吐出这些词，试图解释那超越他掌控的恐怖力量。“它们……突然……失控……感应到了你……你体内的……”
“住口！！！”
苏清寒的理智之弦，在听到“你体内的”这几个字时，彻底崩断了！那刚刚被强行烙印下的、属于天道碎片的隐秘联系，此刻仿佛被这几个字狠狠揭开！一种被彻底看穿、被彻底亵渎的恐惧和暴怒，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闭嘴！你这该死的邪魔！！”她厉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形，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被疯狂的火焰吞噬。她不再试图抽回那柄被禁锢的长剑，反而双手再次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向前猛推！她要将他钉死在这冰冷的石壁上！她要亲眼看着他流干最后一滴肮脏的血！
“呃啊——！”剑刃在肌肉骨骼中再次强行深入寸许！剧烈的撕裂痛楚让蔡胥发出一声惨烈的闷哼，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如同濒死的虾米。但他那双死死盯着苏清寒的眼睛，却没有丝毫闪避，反而在剧痛中流露出更深的、一种近乎悲凉的绝望。
他不再试图解释，不再试图格挡。
那只唯一还能动弹的、未受伤的右手，竟在苏清寒疯狂的推动下，缓缓抬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决绝，猛地握住了紧贴着他胸前透出的、那染血的冰冷剑尖！
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紧握的指缝汹涌溢出，与他肩头涌出的血汇流在一起，沿着剑身，更快地滴落。
他用自己的血肉，死死抓住了这柄贯穿他身体、也贯穿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深渊的剑！仿佛要用这滚烫的血，去冷却那剑身上燃烧的恨火。
“杀了我……”他死死握住剑尖，任由锋刃更深地切入掌骨，从齿缝间挤出嘶哑到极点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沫，“……若这能消你心头之恨……那便……杀了我……”他猛地抬起头，眼神是破釜沉舟后的灰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献祭般的平静。
“动手！”
蔡胥在赌，赌这个女人还心存一丝善念，因为此时他的状态极为不好，跑只有死路一条！
这平静的求死，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狠狠灌入苏清寒被恨意填满的心腔！
“你以为我不敢？！”
苏清寒厉声嘶吼，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全身的力量疯狂地灌注于双臂，向前死命推去！剑柄在她手中剧烈震颤，发出濒临断裂的嗡鸣！
剑刃在蔡胥紧握的掌骨和肩胛骨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蔡胥的脸己无人色，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沫，但他那只紧握剑尖的手，却如同铁铸，没有丝毫松动，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也依旧带着那令人心头发寒的、平静的绝望。
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苏清寒的脑海中疯狂咆哮。
只要再进一寸！再进一寸就能彻底穿透他的心脏！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最彻底的代价！让他肮脏的血染红这整个寒潭！
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骨骼都在发出呻吟。
然而——
就在力量即将爆发到顶点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感觉，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毫无预兆地从她身体最深处钻了出来！
那不是痛楚，不是恨意。
是一种……陌生的、温热的、带着令人羞耻的余韵的……悸动。
这悸动如此微弱，却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在她被仇恨和杀意填满的冰封心湖里，瞬间炸开！它像一道细小的电流，沿着被强行联结过的、属于天道烙印的隐秘通道，悄然传递，唤醒了她身体深处某个被强行烙下的、关于另一个躯体的记忆碎片！
蔡胥掌心的温度？他血液的腥甜？还是……那更深处、更本源、被鬼脸面具意志强行交融过的气息？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足以让她凝聚到顶点的力量，出现了一丝无法控制的、致命的凝滞！
剑，没有向前刺出那最后的、致命的一寸。
苏清寒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里面燃烧的疯狂火焰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猛地松开了紧握的剑柄，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踉跄着向后疾退！
“呃……”力量骤然撤去，那柄深深嵌入蔡胥肩膀和手掌的长剑失去了支撑，剑柄微微下沉，带动着贯穿的剑刃在血肉中搅动，带来一阵新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蔡胥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但他那只紧握剑尖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抓着，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他抬起头，惊愕地看着突然撤力后退的苏清寒，看着她脸上那瞬间闪过的、混杂着惊怒、羞耻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那表情，比他身上任何一处伤口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毁灭性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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