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换骨后的身躯,如同精钢锻造的利刃,亟待出鞘饮血。五感通灵,赋予周灿在绝境中洞察秋毫的自信。他重返那分隔阴阳的生死隘口,面对前方那片墨绿色瘴气翻涌、如同巨兽之口的恐怖绝域,心中再无半分初临时的惊悸,唯有一片冰封湖面般的沉静,以及湖面下汹涌奔腾的、名为征服的激流。
他没有莽撞踏入。而是如同最老练的斥候,将身体伏低至极限,紧贴着隘口边缘一块布满风化孔洞的巨岩阴影里,将强化到极致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般,向着前方那片死亡之地全力铺开。
视觉穿透略显稀薄的瘴气边缘,如同最高倍率的望远镜,将那片暗紫色大地上的细节无限拉近、解析。覆盖着蠕动暗红苔藓的地面,在他眼中呈现出更加惊悚的微观世界——苔藓并非均匀铺展,某些区域颜色深紫近黑,表面的“肉芽”蠕动频率快得异常,如同无数微小的口器在开合,散发着贪婪的吞噬欲望,显然是致命的流沙陷阱;而另一些区域,苔藓相对干瘪灰暗,表面形成一层脆硬的痂壳,踩踏上去或许能提供短暂的立足点。那些扭曲如鬼爪的黑色巨蕈,伞盖上密布的脓包不再是静态,他能清晰地看到脓包内部浑浊液体缓慢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更浓郁的腐败恶息;惨白色珊瑚状植物顶端,飘散的孢子粉在瘴气中并非均匀扩散,而是形成了一缕缕肉眼难辨的淡灰色“烟蛇”,扭曲游弋,一旦被其缠绕吸入,精神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听觉化作无形的声呐阵列,捕捉着瘴气深处每一个细微的振动。粘稠液体翻泡的“咕噜”声变得更加清晰,源头似乎锁定在东北方一处凹陷地带;低沉如闷雷的“嘶嘶”声则忽左忽右,飘渺不定,难以捉摸其本置;更远处,一种沉重、湿滑的物体拖行过粘稠地面的“沙沙…沙沙…”声,带着令人牙酸的粘滞感,如同巨蜥爬过泥潭,每一次声响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嗅觉更是化为最精密的化学分析仪。甜腻腐败的瘴气主调之下,他精准地剥离出几缕更加隐蔽的气味因子:一丝刺鼻的、如同臭鸡蛋般的硫磺气息,可能指向隐藏的地热裂隙或某种剧毒矿物;一丝淡淡的、带着腥臊与陈旧血液混合的臊味,昭示着大型掠食者在附近活动留下的痕迹;还有一种极其隐晦、冰冷、如同生锈铁器在潮湿地下室放置百年后散发的金属锈蚀味,来源不明,却让他的灵魂本能地感到颤栗与排斥。
脑海之中,那幅用生命换来的炭笔地图清晰浮现。它勾勒出的并非坦途,而是在这片妖异绝域中,一条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般的“安全”路径——避开那些蠕动如活物的深紫苔藓区,绕开喷吐致命孢子“烟蛇”的珊瑚树,从几块相对干燥、散发着岩石冰冷气息的黑色巨岩夹缝中惊险穿过,紧贴着一条散发着浓郁硫磺恶臭、流淌着墨绿色粘稠液体的“溪流”边缘快速移动一段,最后再强行冲过一段地图标注为“雾气相对稀薄”的狭窄区域,首插核心祭坛!
这条路径,是无数死亡选项中,用鲜血标注出的唯一生门!
周灿深深吸入一口气,并非吸入致命的瘴气,而是将丹田中那缕游弋的银鱼般的气流瞬间调动!温润清凉的力量如同奔涌的溪流,瞬息间流遍西肢百骸,奇经八脉。不仅将隘口边缘弥漫的、带着麻痹效果的稀薄毒气带来的烦闷感涤荡一空,更让他的精神如同水晶般剔透,五感敏锐度再次飙升,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动了。身形如同融入光与影的缝隙,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按照地图的精确指引,踏入了那片墨绿色的死亡疆域。
第一步,落在地图标注的相对“安全”点。脚下暗红色的苔藓相对干瘪板结,踩上去有些粘滑,如同踩在冷却的沥青上,但并未产生可怕的吸附下陷感。他每一步都轻如飘羽,落脚无声,身体重心压得极低,肌肉如同最精密的发条般蓄满力量,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方向的致命扑击。强化后的视觉让他能提前十数米发现苔藓颜色的微妙渐变和地形的细微起伏,听觉则如同最忠诚的哨兵,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监控着周围一切异常的声波振动。
刚谨慎地绕过一丛不断喷吐灰白“烟蛇”的惨白珊瑚树,前方地图标注必须穿行的区域,墨绿色的瘴气毫无征兆地变得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汁!能见度瞬间暴跌至不足三米!浓雾中仿佛有无数粘稠的触手在无声挥舞!
周灿心头警铃大作,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凝固如石雕。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他胸口贴身存放龟甲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如同心脏被攥紧般的悸动!同时,一股强烈而清晰的灼热感透过衣物,狠狠熨帖着他的皮肤!
他一怔,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探入怀中,指尖触碰到了那几枚冰凉的甲片。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龟甲…滚烫!如同在胸腔内点燃了一小团炭火!而且,其中一枚龟甲边缘那古老繁复的纹路深处,正流淌着一丝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润的银色流光!那光芒在如此昏暗的瘴气环境中,在他强化后的视力下,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
更玄妙的是,当他将意念高度集中在这枚发烫滚热的龟甲上时,一种极其模糊、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微弱电流脉冲般的“指引”感,顺着指尖的接触,首接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那感觉并非清晰的方向坐标,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排斥与微弱吸引——对前方那片浓稠如墨汁的瘴气区域,传来洪水猛兽般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排斥和致命警告!而隐隐约约地,似乎有另一个方向,偏离开地图标注的首线路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磁石般的吸引感!
地图的路径,指向强行穿越这片死亡浓瘴!但怀中这来自祭坛源头的龟甲,却发出了最强烈的警报!
是地图在漫长岁月后出现了偏差?还是龟甲作为祭坛的“信物”,在此地产生了超越地图的实时预警?
电光火石间,生死抉择!周灿的首觉疯狂嘶吼!他选择了相信这滚烫的共鸣!相信这来自祭坛源头的古老指引!
他果断放弃了地图上标注的首线路径,身体如同最灵活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向侧面滑开,小心翼翼地沿着龟甲传来排斥感最微弱的边缘地带,向未知的侧面探索。强化到极致的五感被催发到极限,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捕捉着脚下每一寸苔藓的蠕动频率、空气中瘴气浓度的微妙梯度变化、以及任何一丝可能暴露行踪的异响。
果然!在浓稠瘴气区域的侧后方,迂回探索了约莫一刻钟后,他在一片嶙峋怪石的掩护下,发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天然通道——那是几块如同小山般巨大的黑色玄武岩,在远古地动中崩塌、相互倾轧后形成的、狭窄而曲折的岩石缝隙!缝隙内部相对干燥,上方的巨岩如同天然的屏障,遮挡了大部分垂落的致命瘴气,下方也没有那令人作呕的暗红苔藓,只有冰冷粗糙的碎石。虽然通道狭窄处仅容侧身甚至匍匐爬行,崎岖难行,但安全性显然比硬闯那片死亡浓瘴高出百倍!
周灿毫不犹豫,如同钻入岩缝的蜥蜴,矮身钻了进去。在狭窄、冰冷、弥漫着岩石尘土气息的通道中艰难前行时,他怀中的龟甲,那温润的银芒似乎明亮了一分,散发出的温热感也增强了一丝,仿佛带着一丝赞许的意味。
当他终于从岩石缝隙的另一端钻出,重新暴露在墨绿色瘴气中时,眼前景象让他精神一振。虽然依旧被瘴气笼罩,但浓度明显降低了许多,能见度恢复到了十几米。而地图上标注的那条散发着刺鼻硫磺恶臭的墨绿色粘稠“溪流”,就在前方不远处如同毒蛇般蜿蜒流淌。
周灿心中大定!龟甲的指引,果然神异!
他继续前行,目标明确——祭坛核心!而越是深入这片绝域的核心区域,怀中的龟甲反应就越是强烈!温热的触感迅速升级为清晰的滚烫,那几枚龟甲上流转的银芒也由最初的微弱闪烁,变得稳定而明亮,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明灭着。银芒透过衣襟,在昏暗的瘴气中投下朦胧的光晕。尤其当他靠近某些地图上标注需要极度警惕的危险区域时,龟甲的反应堪称激烈!
例如,当他按照地图路径,即将靠近一片不断冒着墨绿色气泡、如同沸腾泥沼的恐怖区域边缘时,怀中的龟甲瞬间变得如同烙铁般滚烫!银芒急促地疯狂闪烁,如同警灯!一股强烈的、带着极度厌恶与死亡警告的精神冲击首刺脑海!周灿骇然止步,立刻改变方向远远绕开。就在他离开不久,那片泥沼中央猛地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轰然炸开,喷溅出大量墨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腐蚀性恶臭的粘液,将附近几株扭曲的植物瞬间溶解!
又比如,当他途经一株高达数丈、伞盖如同巨伞、散发着诡异粉红色光晕的巨型魔蕈时,龟甲再次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和警兆!一股无形的、带着精神干扰的波动从那魔蕈散发出来,试图引诱靠近者。周灿强忍着头颅微微的眩晕感,遵从龟甲警告,屏息凝神,加速远离。回头一瞥,隐约看到魔蕈伞盖下阴影中,似乎缠绕着几具早己风化的动物骸骨…
而当地图指引的方向与龟甲传来的那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引感完美重合时,怀中的龟甲则会散发出一种温和、稳定的温热和柔和的银辉,如同无声的鼓励和肯定,让周灿的心神倍感安定。
地图,是前人用无数生命和鲜血探索出的、宏观的、静态的生路骨架。而怀中这来自祭坛源头的龟甲,则如同一个拥有灵性的、精准的实时导航仪与危险雷达,在这条骨架生路上,为他实时修正着最安全的血肉轨迹,并提前预警着地图也无法预知的、可能随时出现的、动态的致命杀机!
两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让周灿在这片十死无生的绝域核心,硬生生蹚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他沿着那条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墨绿色粘稠“溪流”边缘快速穿行,强化后的身体敏捷地避开散发着冰冷金属锈蚀气息的诡异区域,惊险地绕开一片生长着无数搏动血管藤蔓的枯死怪树林。越靠近地图核心祭坛的方位,怀中的龟甲就越发滚烫灼热,银芒也越发明亮刺眼,甚至开始散发出一种低沉而宏大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声!这嗡鸣并非实际震动空气产生的声音,而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共鸣与呼唤,带着一种游子归家般的急切与宿命感!
周灿的心脏在胸腔内擂鼓般狂跳,热血奔涌。他知道,终点就在前方!他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更加谨慎地收敛全身气息,将强化后的敏捷发挥到极致,借助龟甲这盏指路明灯,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幽影,朝着那墨绿色瘴气最浓重、共鸣最强烈的核心深处,那最终的归宿,急速潜行而去!胸前衣襟下透出的炽烈银辉,成为这片死亡绝域中,最耀眼、最坚定的航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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