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腹之内,时光的流逝失去了刻度。只有药池中不断消耗又缓慢恢复的药液,以及周灿身上日益强盛的气息,在默默记录着光阴的脚步。
日复一日。周灿的生活变成了极致的单调与极致的专注。除了忍受饥饿时短暂的休憩,他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志都投入到了疯狂的修炼之中。药池是他唯一的战场,“周天星辰引”是他唯一的武器,而那个冰冷稚嫩、动辄刻薄训斥的器灵声音,则成了他唯一的、别扭的“监军”。
经历了那次痛彻骨髓的“重塑”,周灿的身体仿佛被打通了某种玄关,彻底脱胎换骨。吸收药力和星力的速度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每一次运转功法,都如同长鲸吸水,磅礴的能量被疯狂地纳入体内。丹田气海中的星力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拓宽,从潺潺小溪逐渐变成奔腾的河流。银白色的星力愈发凝练精纯,散发出璀璨的光泽。
经脉在一次次能量的冲刷下变得更加坚韧宽阔,如同拓宽加固后的河道,足以容纳更强的洪流奔涌。筋骨皮肉在药力的滋养和星力的淬炼下,密度不断提升,隐隐透出一种温润如玉、内蕴宝光的感觉。五感变得异常敏锐,鼎壁上细微的纹路、药池中能量的细微流转、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变得清晰可辨。精神意志也在这种枯燥到极致、专注到极致的磨砺中,变得凝练如钢。
那层横亘在引气入体与筑基之间的无形壁垒,在日益雄浑的星力洪流反复冲击下,变得越来越薄,摇摇欲坠。
这一天,当周灿再一次将心神沉入丹田,引导着那条如同银色蛟龙般奔腾咆哮的星力洪流,沿着“周天星辰引”的玄奥轨迹运转至最关键的节点时——
轰隆!
仿佛脑海中响起了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生命层次的蜕变在灵魂深处引发的共鸣!
丹田气海之中,那奔腾汹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银色星力长河,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宇宙初开,一点极致凝练、璀璨夺目的银白光芒在气海中央轰然爆发!
所有的星力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向那一点汇聚、压缩!粘稠的液态星力在极限的压缩下,发生了质的变化!它们不再是流动的液体,而是凝固、沉淀,如同水汽凝结为露珠,露珠又汇聚成水洼!
一个稳固的、散发着浑厚沉重气息的、由精纯星力构成的“基台”雏形,在周灿的丹田气海中央,缓缓凝聚、成型!
筑基!筑大道之基!
就在这“基台”雏形成型的刹那,一股强大而稳固的力量感瞬间席卷周灿全身!仿佛身体内部,终于有了一根撑起天地的支柱!之前那种力量充盈却略显虚浮的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厚重与沉稳!身体的疲惫、饥饿带来的虚弱感被这股新生的力量大幅度驱散!神识之力也随之暴涨,意念扫过,鼎腹空间的景象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甚至能隐隐“内视”到自身经脉脏腑的模糊轮廓!
成功了!筑基期!
周灿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之中仿佛有细碎的星河漩涡一闪而逝,精光湛然!他忍不住握紧双拳,感受着体内那澎湃汹涌、却又如臂指使的崭新力量,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油然而生!一个月!从引气入体到筑基!这速度,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惊世骇俗!
他忍不住咧开嘴,刚想畅快地大笑几声,抒发一下胸中的快意。
“哼!傻笑什么?牙花子都露出来了!”那个冰冷稚嫩、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声音,准时地、带着浓浓的嫌弃响了起来,“区区筑基,刚刚摸到门槛,连道基都没稳固,就得意忘形了?本座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丢人现眼!”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周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他憋屈地看向穹顶,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鼎爷…我这速度…不算慢了吧?一个月筑基哎…”
“一个月?”器灵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放只天赋好点的猴子进这药池,喂它一个月的灵果,它也能筑基!你不过是占了本座药池和功法的便宜!得意个什么劲儿?再说了,上古年间,那些真正的天骄,百日筑基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得天地灵物之助,一日筑基,霞光万丈!你?还差得远呢!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它的话语如同连珠炮,极尽打击之能事,将周灿那点刚刚冒头的骄傲踩得粉碎。
“这‘周天星辰引’乃上古星辰道无上筑基妙法,借周天星力淬体炼神,铸就的乃是至强道基之一!结果你看看你铸的这个基台?虚浮松散,星光暗淡,像个没烤透的烧饼!根基不稳,未来何以攀登大道?简首暴殄天物!浪费了本座的好药!”
周灿被骂得狗血淋头,下意识地内视丹田。那刚刚凝聚的银色基台,明明浑厚凝实,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光芒流转,怎么在它嘴里就成了“虚浮松散”、“没烤透的烧饼”?但他不敢反驳,只能讪讪地低下头:“是…鼎爷教训的是…小的根基不稳,还要努力…”
“哼!知道就好!”器灵的声音似乎“满意”了一点,但依旧冰冷,“别以为筑基了就万事大吉!辟谷境的门槛还在前面等着你呢!引气是入门,筑基是打地基,辟谷才是真正摆脱凡胎束缚的第一步!这一步迈不过去,你照样是个需要吃饭喝水的废物!照样会饿死在这鼎里!给本座打起精神来!继续修炼!把这基台给本座夯实了!星光淬炼得再亮一点!别像个萤火虫似的!”
“是!鼎爷!”周灿被骂得没了脾气,也彻底收起了那点刚刚突破的小得意,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再次沉下心神,全力运转功法,开始巩固刚刚突破的筑基境界,同时引动更多星力药力,淬炼丹田中那方新生的基台。
冰冷的意识缓缓退去。
然而,在古鼎那无人能探知的、最核心的灵性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正在无声地翻涌、激荡!
(这…这小子…)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成功!还是在祖星这绝灵死地复苏的贫瘠环境下!)
(《周天星辰引》…此乃上古星辰道核心秘传,艰深晦涩,对修炼者悟性、心性、根骨要求苛刻到极致!他竟能如此顺畅地入门、精进…甚至成功筑基?!)
(那筑基基台…虽然被本座骂成烧饼…可那纯粹凝练的星力,那浑厚稳固的根基…即便放在上古灵气充沛之时,也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列!乙上的血脉纯度…竟有如此潜力?!)
(这资质…这悟性…这韧性…)
(妖孽!简首是妖孽!就算在上古神庭鼎盛、天骄辈出的黄金大世,这等修炼速度与根基,也足以列入最绝顶的妖孽行列!会被那些老怪物抢破头收为真传!)
(周衍啊周衍…你这不成器的后人,生在这绝灵死地,却偏偏觉醒了如此恐怖的资质…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小子现在尾巴就快翘到天上去了,要是知道自己的资质如此逆天,那还不得鼻孔朝天、目空一切?修炼之道,心性至关重要!骄傲自满,乃是大忌!)
(必须压住!狠狠地打压!把他那点得意给本座彻底碾碎!让他知道天外有天!让他时刻保持敬畏和饥饿感!对,就这么办!)
核心灵念中翻涌着惊骇与复杂的思绪,但表现在外的,依旧是那冰冷刻薄、极尽打击的“鼎爷”形象。它默默地注视着药池中那个再次沉入修炼、心无旁骛的少年,冰冷的灵性深处,一丝极其微弱、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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