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关注着水幕内安虞的状态，确保她修炼无碍。
林湛看着沧溟，又看了看安虞和她怀中那团赤红，心中的好奇更甚。
“沧溟兄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想必也是仙门中人吧？”
沧溟的视线终于从安虞身上移开，看了林湛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不是。只会一点，皮毛。”他显然不欲多谈自己的来历和修为。
林湛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恼，反而觉得这少年性子虽冷，倒也首率。
他笑了笑，识趣地不再追问仙门之事，转而聊起一些北苏的风物见闻。
沧溟大多只是听着，偶尔才用一两个单音回应，车厢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和水幕微弱的灵力波动。
日头渐渐爬升到中天，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官道两旁的树叶都蔫蔫地打着卷。
护卫们的甲胄在烈日下更加闷热，连马匹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吁！”
领头的护卫勒住马缰，大声道：“林公子，大小姐，前头有家面馆，日头太毒，人困马乏，是否在此歇歇脚，用些午膳再走？”
林湛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白晃晃的日头，又回头征询地看向安虞。
安虞恰好运行完一个小周天，缓缓睁开眼睛。水幕在她睁眼的瞬间悄然消散。她感觉神清气爽，体内灵力奔腾不息，筑基三层的境界似乎又稳固了一分。
“嗯，歇歇吧。”安虞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微哑，“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就好。”
车队在路旁的面馆前停下。面馆不大，搭着简陋的凉棚，几张桌子摆在棚下。护卫们训练有素地散开警戒，车夫们忙着给马匹饮水。
安虞他们在一张相对干净的桌子旁坐下。跑堂的很快端上几大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清汤寡水，飘着几片葱花。
林湛将安虞跟前的面端到自己面前，温声道：“虞儿，多少吃一点。赶路辛苦，空着肚子容易不适。”他拿起筷子，极其自然地挑起一箸面条，然后轻轻地吹着气。
安虞看着他认真吹面的侧影，这过分亲昵的举动，让她心头莫名一跳。记忆中那个总是包容她小性子，替她遮掩的哥哥，似乎在这一刻与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重叠了。
“谢谢……林湛哥哥。”安虞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她伸出手，想去接那碗面。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碗沿时，林湛也恰好抬起头。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清澈眼眸中那点小小的羞涩，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像小时候那样，习惯性地揉一揉她柔软的发顶。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乌黑发丝的瞬间，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唇角的笑容染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自嘲，那抬起的手最终没有落下，而是极其自然地收了回去，轻轻抚平了自己袖口一道不存在的褶皱。
他轻轻将吹得温凉适口的面碗推到安虞面前，“快吃吧，面太凉了味道就差了。”
他的目光透过安虞，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低语道：“如今虞儿长大了，出落得这般好，也不再是那个追在哥哥身后要糖吃，爬树弄脏裙子会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那压抑着的宠溺和温柔，如同被深埋的醇酒，虽不再轻易示人，却愈发深沉。
车队稍作休整，便再次启程。
日影西斜，金色的余晖将官道染成一片温暖的橘黄，暑气也消退了不少。
车厢内，安虞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田野村落，那被车壁隔绝的广阔天地让她心头涌起一股久违的渴望。在驭兽宗，她虽能驭驶苏师兄的灵兽，但那种被载着飞行的感觉，与策马奔腾，拥抱天地的自由感截然不同。
“林湛哥哥。”安虞忽然开口，眼眸亮晶晶地看向林湛，“坐得久了有些闷，我想骑马。”
林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虞儿会骑马？”
在他的印象里，江南闺秀多是乘轿坐车，鲜少亲自策马。
安虞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那是自然！娘亲特意请了师父教的。”
林湛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好。”
不一会儿，两匹骏马被牵至车旁。
给安虞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小母马，皮毛如缎子般光滑，眼神温顺灵动。
另一匹则是林湛惯常骑乘的枣红色骏马，高大健壮。
安虞走到小白马身边，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脖颈，小白马也温顺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安虞抓住马鞍，足尖轻点马镫，一个漂亮的翻身便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林湛眼中赞赏更浓，也翻身上了自己的红马：“虞儿好身手！许久未见，倒让哥哥刮目相看了。”
他策马来到安虞身侧，“走吧，我陪你跑一段。”
安虞唇角弯起，轻喝一声：“驾！”
小白马立刻会意，西蹄翻腾，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矢冲了出去！
清风扑面而来，带着田野青草的气息和夕阳的暖意，吹拂起她的发丝和裙袂。久违的松弛瞬间充盈了胸腔，好似所有的束缚都被抛开，只剩下风在耳边呼啸。
林湛紧随其后，看着前方那道纵马驰骋的白色倩影，那飞扬的神采比江南最美的春光还要动人。他心头微热，催动坐骑想要追得更近些。
然而，就在此时！
“唏律律！”
林湛胯下的枣红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长嘶！
紧接着，这匹向来温顺的良驹像是发了狂一般，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疯狂乱蹬，完全不受控制！
安虞闻声猛地勒住缰绳，惊骇回头。
林湛脸色骤变，用尽全力勒紧缰绳，试图安抚受惊的马匹，但毫无用处！枣红马疯了一般，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抗衡！
下一瞬，惊马一个狂暴的甩身！
林湛再也抓握不住，整个人被狠狠甩飞出去！
他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陡峭的土坡滚落下去！
尘土飞扬间，只听得一声闷响和几声压抑的痛哼。
那匹受惊的枣红马则嘶鸣着，头也不回地朝着荒野深处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在暮色里。
“林湛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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