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蚀刻在包装袋内侧的符号，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穿了B-912最后的心理防线。
不是秘密组织的暗号，不是高层阴谋的标记，而是像病毒一样，潜伏在蜂巢最日常、最基础的脉络里！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之前发现晶体时要深邃、要粘稠得多。
如果连一个普通的替换轴承都带有这个印记，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每天接触的机器，她脚下冰冷的金属地板，甚至她头顶那散发着人造日光的灯管，都可能被这个无处不在的符号所标记？
她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一张巨大的、由这种神秘符号编织而成的蛛网中心。她不再是试图从外部窥探秘密的观察者，而是早己被困在网中，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触摸，都可能牵动着致命的蛛丝。
这认知让她几乎窒息，但同时也激发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破釜沉舟般的冷静。既然无处可逃，那就必须弄清楚这网的构造。
她的观察模式彻底改变了。不再是大海捞针般寻找一个点，而是开始系统性地排查她工作范围内所有能接触到的物品。
她利用清洁、检修、领用物料等一切机会，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每一颗螺丝，每一条线路，每一个接口。她假装擦拭机器外壳，手指却在触摸那些平时绝不会注意的角落；她故意掉落工具，趁着弯腰捡拾的瞬间，飞快地瞥一眼机器底座或内部构件。
符号！符号！符号！
它们确实无处不在！并非所有零件都有，但出现的频率高得惊人。特别是在与能源传导、环境控制以及信息处理相关的模块上，出现的概率似乎更高。它们隐藏在铭牌背面、线路接口的内壁、散热格栅的深处，像是某种隐秘的质量认证，或者，更像是给某些特定部件打上的烙印。
是谁打上的？为什么？
这发现让她如坠冰窟。如果这个系统是如此普遍，那它服务于什么目的？难道是，监控？标记那些需要被“特殊管理”的部件，或者，编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其他工蜂的脖颈后方——那里植入了他们的身份芯片。芯片下面，会不会也隐藏着这个符号？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必须验证一件事。这些符号不仅仅是标记，它们是有“活性”的，至少那个金属头上的符号是。它们能与那些脉动的晶体产生反应。那么，这些机器或零件上的符号呢？它们也会吗？如果会，那意味着什么？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她需要进行一次测试。一次极其危险的、在“外面”进行的测试。
她选择了轮班结束前，车间里人员最稀少、光线也最昏暗的时刻。她借口工具箱里的清洁溶剂用完了，走向位于车间角落的物料补给柜。途中，她必须经过一台她确认过，在散热器内部蚀刻有那个符号的大型空气循环机。
她的心脏像要跳出嗓子眼。她将那个藏在口袋里的、带有符号的金属头紧紧攥在手心，手心里全是汗。经过空气循环机时，她假装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就在身体倾斜、手看似无意挥出的瞬间，她用尽全身的自制力，将攥着金属头的手，飞快地靠近了循环机那带有符号的散热器格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光芒。但是，一股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感知的震动，顺着她靠近格栅的手臂，传递到了她的指尖！不是机器本身运行的震动，而是一种更高频率的、仿佛来自物质内部的——共鸣！
与此同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景象——悬浮在车间另一端、进行常规巡逻的一台监视无人机，那一首匀速转动的红色镜头，在她进行接触的那一刹那，停顿了！仅仅是零点几秒的停顿，镜头的焦点似乎极其短暂地、精准地锁定了她和空气循环机接触的位置，然后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它缓慢的、规律的转动。
B-912闪电般收回手，稳住身形，脸上强装镇定，心脏却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听到了！不，是感觉到了！那种共鸣！而且，那台无人机！它注意到了！系统能够感知到这种互动！
她不敢回头再看那台无人机，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到物料柜前，胡乱拿了一瓶清洁剂，然后像逃命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工作站。
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个符号，不仅仅是一个标记。它是一个活动的、可被感知的网络！一个遍布蜂巢、与监视系统紧密相连的网络！她刚才的试探，就像是在一张布满传感器的网上，踩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她是不是己经被标记了？刚刚那台无人机，是不是己经将她的“异常行为”上传到了某个她无法想象的数据库？
巨大的恐惧再次将她淹没。她原以为自己是在黑暗中摸索，现在才发现，她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暴露在聚光灯下。继续调查下去，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但停下来，就等于坐等那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想起了口袋里那个金属头和通风管里那些脉动的晶体。它们现在不再仅仅是秘密，更像是烫手的山芋，是能将她彻底焚毁的火焰。
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某种机制被触发后齿轮缓缓转动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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