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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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中枪

 

粉笔灰在阳光下簌簌飘落,陈老师用三角尺敲着黑板:"这道压轴题全班只有三个人做对。"许月言盯着试卷上鲜红的129分,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波浪线。窗外的梧桐树影投在课桌上,将那个分数切割成闪亮的碎片。

"许月言。"班主任的声音突然从后门传来,手指在门板上急促地叩了三下,"收拾书包出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许月言抬头时,看见班主任通红的眼眶和微微发抖的嘴角。她的铅笔尖"啪"地折断,心脏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上次见到这种表情,还是父亲牺牲那天。

走廊上的穿堂风灌进校服领口,许月言抱着书包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教学楼下,杜队倚在警车边抽烟,车门旧烟盒里己经积了七八个烟头。他抬头看见她的瞬间,迅速把半截烟碾灭在掌心,这个动作让许月言看清了他手背上新鲜的擦伤。

"月言..."杜队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墙面,"宇昊受了伤在医院。"

许月言盯着杜队警服上整片的深色痕迹,喉咙突然像被烙铁烫过:"他...伤的严重吗?"这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杜队猛地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几下才转回来,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许月言看清了他眼角的泪光——这个曾经和父亲并肩作战二十年的老刑警,此刻像个迷路的老人一样佝偻着背。

警车闯过三个红灯。许月言死死攥着安全带,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后视镜里,杜队的眼睛布满血丝,方向盘上的指节泛着青白。

"是当年杀害你父亲的...龙泽团伙。"在第西个红灯前,杜队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齿轮,"宇昊终于亲手将他们绳之以法了。"

许月言脖子上的小月亮项链突然变得滚烫。她想起上周夜里,向宇昊轻手轻脚回来时,身上带着的硝烟味和右臂新增的绷带。当时他说是训练伤,可她分明看见他藏在衣柜最底层的龙泽团伙卷宗。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通道前停着七辆警车。许月言踉跄着下车时,看见市局刘总队长正在和穿白大褂的医生低声交谈。走廊长椅上坐着五六个警察,有人脸上还带着没清理干净的血迹。

"丫头。"刘总队长按住她发抖的肩膀,"宇昊是我们最好的刑警,他..."

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护士举着血浆袋冲进去的瞬间,许月言看见了里面闪烁的除颤仪灯光。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快步走来,白大褂下摆沾着喷射状的血迹。

"第二次心脏骤停。"医生对刘总队长说,声音压得很低,"腰椎贯穿伤引发大出血,现在..."

许月言的耳朵突然嗡鸣起来,后面的话变成模糊的杂音。她盯着医生白大褂上那片渐渐变褐的血迹,双腿一软向前栽去。杜队铁钳般的手臂及时箍住她的腰,把她按在走廊长椅上。

"呼吸!"杜队粗糙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跟着我呼吸!"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血腥味。许月言机械地跟着杜队的节奏吸气,看见自己校服袖口不知何时也蹭上了血迹,己经氧化成暗红色。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17:43,她想起今天早上向宇昊给她发短信说"周末做糖醋排骨",还附带一个笨拙的笑脸emoji。

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时,走出来的护士手里拿着第三张病危通知书。许月言看着那张薄薄的纸,突然想起父亲葬礼上,向宇昊也是这样苍白着脸签各种文件。那时他签字的钢笔是她送的生日礼物,笔帽上刻着"平安"两个字。

"我来签。"杜队接过通知书,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深深的凹痕。许月言看见他签的是"家属关系:兄长",眼泪终于决堤——这是当年在父亲墓前,向宇昊红着眼眶对她说的话:"以后我就是你哥。"

电子钟跳到20:17时,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露出疲惫而释然的表情:"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腰椎神经损伤严重..."

许月言没听清后面的话。她透过缓缓打开的门缝,看见向宇昊被推出来的模样——脸色灰白得像旧报纸,插满管子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氧气面罩上凝结的水雾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时浓时淡,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现在要送ICU。"护士拦住想扑过去的许月言,"家属请在等候区..."

"我是他妹妹!"许月言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举起脖子上挂着的小月亮项链——内侧刻着向宇昊的名字和警号,"这是他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她思绪混乱,急于证明他们的关系。

护士犹豫地看向医生。这时推床上的向宇昊突然动了动手指,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猛地跳高。医生叹了口气,递给许月言一套消毒服:"五分钟。"

ICU的灯光冷得像月光。许月言站在床边,突然不敢碰向宇昊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曾经轻松制服歹徒的手,现在青紫的静脉在透明胶带下清晰可见,留置针附近的皮肤肿得发亮。

"哥..."她轻声唤道,声音哽在喉咙里。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心电监护仪证明他还活着。许月言的目光落在他缠满绷带的腰间,那里渗出巴掌大的暗红色痕迹。

护士走过来调整输液速度:"你是他妹妹?"

许月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看见护士翻开病历本,在"家属关系"那栏犹豫片刻,写下"妹妹"两个字。这个小小的谎言让她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窗外,暮色渐渐染上血色。许月言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看见楼下警车顶灯还在无声闪烁。杜队端着热可可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校服前襟己经哭湿了一大片。

“子弹是从后腰射入的。"杜队指着X光片上的金属阴影,"穿透了第三腰椎,严重伤到了神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住手术...”杜队几乎说不下去:“现在是暂时性的...瘫痪...”他抬眼看着呆滞的许月言,轻轻搂了搂她的肩。

“月言,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撑住呀!宇昊清醒过来要是知道了...”他彻底哽咽住,双手抱头埋进了膝盖。

就在这时ICU门前一阵急促的脚步,三个医生冲了进去。许月言心头一颤忙奔向那扇唯一能看清室内的玻璃窗,只见一名大夫正手持除颤仪:"室颤!准备200焦耳!"

"砰!"隔着玻璃,她看见向宇昊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又落下。许月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第三次心脏骤停。

当医生再次举起除颤仪时,许月言突然扑到玻璃窗前,用力拍打着冰冷的表面:"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她的声音破碎在警报声中,"你说会平安回来!你说要给我做糖醋排骨!"

监护仪上的首线突然跳动起来,变成起伏的波浪。主治医师抬头看向玻璃窗,对许月言点了点头。

次日上午,终于等到了ICU探视时间。

重症监护室里的气氛总是让人压抑又不安,消毒水的味道比走廊上浓十倍,各种仪器的滴答声此起彼伏。许月言踮着脚尖走到床边,发现向宇昊的睫毛在轻微颤动。

"小...月...亮"氧气面罩下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许月言俯身把耳朵贴近,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拂过耳畔:"哥...没丢下..."

“哥没丢下我一个人。”她忙接着他的话说完:“哥,你终于醒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极轻地握着他的右手腕——那是唯一没有扎针的地方。

“我就知道哥舍不得我。”她泣不成声,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渐渐规律而有力,像终于找到归途的信号。

“月...”向宇昊又开口,胸腔起伏显然让他吃痛,“龙...泽...”

"抓到了。"许月言温柔抚摸他的脸颊,“杜队说龙泽团伙这次行动基本全数抓获了。你就放心吧。”她哭着冲他笑,那是他拿命换来的。

“...好...”向宇昊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他仅有的精力耗尽,阖上眼,头微微侧歪昏睡过去。

这个简单的音节里藏着太多承诺。许月言知道,就像当年父亲牺牲后他向警徽立下的誓言一样,这个“好”字对他来说重若千钧。

许月言的眼泪再次决堤。她低头把脸埋在他颈窝,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一刻,她只想记住他心跳的温度和频率。

三次心脏骤停,她差点就失去了他,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寸步不离的握紧他。“哥,我好想你。”

她轻轻亲吻他的额头:“我就在外面等你,一刻都不离开。你要快点出来,知道吗?”

护士来催了三次,许月言才恋恋不舍地离开ICU。走廊上,折腾了整宿的杜队靠着墙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向宇昊的警徽。许月言轻轻给他盖上外套,转身看向窗外——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无数飞舞的银蝶。

她摸出那颗变了形的子弹,金属表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这是医生从向宇昊身体里取出来的,她偷偷向护士要来的"纪念品"。许月言突然想起父亲书架上那本《犯罪心理学》里的话:"子弹不会杀人,杀人的是扣动扳机的人。"而现在,最后一个扣动扳机的人终于落网了。

许月言把子弹放进贴身口袋,隔着玻璃又看了眼ICU里沉睡的向宇昊。监护仪上的绿光映在他脸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微弱的生机。她把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无声地说:"加油,哥。"

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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