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让院子里刚刚升腾起的热烈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村民们脸上的狂喜褪去，换上了一抹凝重。他们都是实在人，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啃一口。
林清雪抱着睡熟的果果，清冷的眸光在月色下闪动。她第一个开口，声音果决：“方老说得对，我们没有时间庆祝。这件事，必须争分夺秒。”
她看向陈凡，眼神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默契：“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把‘云溪村富硒土地’这张牌，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里。”
陈凡迎着她的目光，重重点头。
他体内的热血并未冷却，反而被这股紧迫感烧得更旺。逃避可耻，但有用。可现在，他身后站着整个村子的期盼，他无路可退，也不想退。
“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农业局！”
“我跟你们一起去。”方老拄着拐杖站起身，干瘦的身体里透出一股劲儿，“这份报告是我出的，我得对它负责。有我这个老头子在，他们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这番安排，让村民们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他们看着院子里的三个人：有技术的陈凡，懂经营的林清雪，还有权威的方老。这个组合，让他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
第二天，清晨。
陈凡开着那辆老旧的五菱宏光，载着林清雪和方老，颠簸在出村的土路上。
县农业局的办公楼有些年头了，墙皮微微泛黄。陈凡三人走进办事大厅，一股混合着茶叶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年轻办事员。他头也不抬，指了指桌上的一堆表格。
“申请地理标志？在那边拿表填，材料放这儿，回去等通知。”语气里透着一股例行公事的疲惫。
陈凡刚要开口，一旁的方老便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柜台上。
“小同志，这是我们的申请材料和相关的科学勘测报告，你看一下。”
办事员不耐烦地抬起头，随手抽出了纸袋里最上面那份装订整齐的报告。
当他的目光落在报告封面的署名和印章上时，原本松垮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省……省地质勘探研究院……高级工程师，方……方文山？”
他猛地推了推眼镜，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声音都有些发颤：“您……您是方老？”
方老在国内地质学界，尤其是本省，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虽然退休多年，但名字对于系统内的人来说，依旧如雷贯耳。
“嗯。”方老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办事员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恭敬和热情的笑容：“方老，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他手忙脚乱地倒了三杯水，然后拿起那份报告，越看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浓。那详实的数据、严谨的论证，完全不是普通申请材料能比的。
“富硒宝地……这数据……我的天！”他激动地翻着报告，嘴里念念有词，“这份报告太重要了！我……我立刻就上报给张主任！有了这份报告，你们的申请肯定能走快速通道！”
陈凡和林清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果然，请方老来是走对了一步棋。
办事员热情高涨，一边整理材料一边忍不住说道：“方老您这份报告可真是及时雨！比贺家村那份详尽多了！不过……你们这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点啊。”
“贺家村？”陈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是啊。”办事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顺口就答，“就是咱们县的明星村，贺家村啊。他们村长贺健，那可是个能人，上个月就提交了‘富硒农产品’的地理标志申请，现在材料都审到市里去了，就等下周县里联合专家组搞完最后的实地考察，流程就算走完了。”
这话一出，陈凡和林清雪的心同时往下一沉。
办事员也发觉自己多嘴了，尴尬地干咳两声，连忙埋头整理文件，不再多言。
走出农业局，外面的阳光正好，但陈凡的心情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车里，气氛有些压抑。
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富硒土地的独特性。可现在，竟然有人抢先一步，要摘走这颗桃子。
“贺健……”林清雪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打开手机迅速搜索起来。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相关的新闻报道——“青年致富带头人贺健”、“贺家村打造现代农业示范基地”……照片上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田埂上，笑容自信，眼神精明。
“他们不是要抢我们的地。”林清雪关掉手机，声音冰冷，“他们是要抢我们的‘名分’。一旦‘贺家村富硒农产品’这个牌子被国家认证，那以后一提到‘富硒’，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我们再想申请，就会因为区域品牌重叠，难度增加百倍。”
陈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明白了。这比王宏的强取豪夺要阴险得多。王宏是明抢，而这个贺健，是在规则之内，釜底抽薪。
他不但要自己发财，还要把别人发财的路都给堵死。
“他们有先发优势，有人脉，有县里的支持。”陈凡一字一句地分析着，“我们有什么？”
林清雪转头看他，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燃起了一簇火苗。
“我们有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有别人永远无法复制的产品。他们的硒含量，能有你的高吗？他们的蔬菜，能有你的好吃吗？”
一句话，点醒了陈凡。
是啊。
自己慌什么？
他拥有的是灵境田园！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外挂！
贺家村的土地或许也不错，但能跟灵气滋养出来的土地比吗？绝对不能。
一股强大的自信重新回到了陈凡的心中，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
“没错。”陈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有他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既然是比赛，那就看谁的拳头更硬。”
正说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陈凡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刚才那个办事员激动又带点谄媚的声音。
“喂，是陈凡先生吗？我是农业局的小李啊！”
“有事吗？”
“有有有，大好事！”小李的声音压抑不住兴奋，“我们张主任看了方老的报告，高度重视！他决定，特事特办，把你们村的实地考察，提前到明天上午！”
陈凡心中一喜：“真的？”
“千真万确！不过……”小李话锋一转，“还有个事儿。贺家村那边的考察，原本也是定在下周。张主任说，为了公平起见，提高效率，干脆放一起了。明天，县里的领导和专家组，上午去你们云溪村，下午就去贺家村。”
“一天之内，考察两村。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啊！”
电话挂断。
车内一片安静。
陈凡和林清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这场围绕着“金字招牌”的战争，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明天，就要在田间地头，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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