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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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等我

 

西山大营的“现代化改造”工程让顾倾城过足了“总工程师”的瘾,回府后连着几天都眉飞色舞,逮着沫儿就吹嘘自己如何“点石成金”,把一群糙汉子训得服服帖帖。沫儿自然是捧场王,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把顾倾城哄得尾巴都快翘上天。

然而,新鲜劲儿一过,那点被慕容渊“圈养”(虽然人不在)的憋屈感又冒了头。

午后,清风苑的小湖边。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湖面,几尾金红的小锦鲤在碧绿的水草间穿梭。顾倾城没骨头似的歪在湖边的美人靠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湖里丢着小鱼干碎屑。

“啧,吃吧吃吧,”她对着那群聚拢过来的小胖鱼,声音拖得又娇又长,带着点百无聊赖的怨气,“你们倒是自在,巴掌大的地方也能游得这么欢实!羡慕死我了!”

她丢下最后一点鱼干,看着鱼儿们争抢,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哼!本郡主这么大个人,活动范围还没你们这破鱼塘大呢!慕容冰块那个独裁分子!人走了还留下‘不准出城’‘不准甩开屈风屈烟’‘亥时归府’三条紧箍咒!连军营都是三叔带着才去成……闷死啦!”

她捡起一颗小石子,“噗通”一声丢进湖心,吓得鱼儿西散:“看什么看!外面的江河湖海是没指望了!你们就乖乖在这小水洼里,陪本郡主一起坐牢吧!”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宸王妃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娘亲的小城儿,这是跟谁置气呢?连小鱼儿都不放过?”

顾倾城被吓了一跳,差点从美人靠上滑下去,回头一看,自家娘亲正笑盈盈地走过来,身后跟着捧茶点的丫鬟。

“娘亲!”顾倾城立刻切换成委屈巴巴模式,扑过去抱住宸王妃的胳膊,小脑袋蹭啊蹭,“您可来了!您闺女快被闷得长蘑菇了!这府里上上下下,连湖里的鱼都知道我顾倾城是个‘重点保护对象’,连个说话解闷的都没有!无聊透顶!”

宸王妃被她这夸张的小模样逗笑,怜爱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这张嘴啊,能把死人都说活了!闷了?那正好,明日跟娘亲出去逛逛?”

“逛?”顾倾城眼睛瞬间亮了,像探照灯,“逛哪里?朱雀大街新开了家西域点心铺子!还是去珍宝楼看新货?”她脑子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盘算着这次要“败”点什么。

宸王妃却神秘地笑了笑,拉着她在美人靠上坐下:“都不是。明日啊,跟娘亲去荣王府。”

“荣王府?”顾倾城嘴角一抽,脸上的兴奋瞬间垮了一半,漂亮的桃花眼里写满了“娘亲您逗我呢”的狐疑,“那地方又不是菜市场,怎么能说逛就逛?再说,爷爷不是跟荣老王爷……因为小七的事,都不来往了吗?”她可记得爷爷提起荣王府时那复杂又带着点愧疚的眼神。

宸王妃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娘亲也纳闷呢。可你爷爷说了,是荣老王爷亲自下的帖子,特意请我们阖府过去,说是……”她顿了顿,看着女儿,眼里的笑意更深,“荣老王爷还特意提了一句,是受景世子所托,希望倾城郡主一定赏光。”

“啥玩意儿?!”

顾倾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坐首了身体,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景世子说的?让我一定去?他……他想干啥?!”

那颗泪痣下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警惕、不解和浓浓的好奇,像只嗅到了不寻常气息的小狐狸。景修那个病秧子!平时跟块千年寒冰似的,话都不多说半句,这次居然点名要本郡主去参加他爷爷的寿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该不会……是想找本郡主算玉琉璃的账吧?还是说……他真被本郡主的‘世无双’风采迷住了?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狗血剧情。

宸王妃看着女儿脸上变幻莫测、精彩纷呈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你呀!瞎琢磨什么呢?景世子或许是念着上次在万佛寺的‘偶遇’(顾倾城:那绝对是蹲点!),又或者……是荣老王爷想见见你?总之,帖子都下了,你爷爷也答应了,明日打扮得精神点,可不许失了礼数。”

顾倾城撇撇嘴,心里的小算盘却开始转了:行吧,去就去!本郡主倒要看看,这景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敢耍花样……哼哼,本郡主的银针也不是吃素的!顺便……还能看看那个‘冰莲CP’的另一位女主角在不在场?她眼底闪过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狡黠。

翌日,荣王府。

府邸气派庄严,处处透着百年勋贵的底蕴。寿宴气氛祥和,宾客如云。顾老王爷带着顾倾城拜见了荣老王爷。

荣老王爷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看到顾倾城的第一眼,老爷子眼中就掠过惊艳,再听她脆生生、带着点娇蛮又不失礼数地问安,那严肃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孩子!这性子,活泼!敞亮!怪不得……”他话到嘴边顿住,只是捋着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倾城一眼,眼神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嗯,孙子眼光不错!这小丫头,比那些木头美人强多了!有生气!

顾倾城被老爷子看得有点发毛,心里嘀咕:怪不得啥?怪不得您孙子点名要我来?老爷子您这眼神……怎么跟看孙媳妇似的?她面上保持着乖巧甜美的笑容,内心的小人己经开始疯狂拉警报。

拜见完寿星,宸王妃便带着顾倾城在偌大的荣王府后花园闲逛,避开前厅的喧闹。园子景致极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步一景。

正走到一处回廊转角,忽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步履匆匆,神色焦灼地从对面月洞门闪出,差点撞上她们。

“青安?”宸王妃认出来人,是景修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何事如此匆忙?”

青安猛地刹住脚步,看清是宸王妃和顾倾城,连忙躬身行礼,脸上焦急之色未褪:“王妃恕罪,郡主恕罪!小的……属下有急事!”

顾倾城那双敏锐的桃花眼立刻捕捉到青安眼底深处的慌乱和担忧,心里咯噔一下。能让景修这个冰块脸身边最稳重的护卫慌成这样……

“青安,”顾倾城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探究,“可是你家世子……身体不适?”她想起景修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

青安抬头,看着顾倾城那张明媚又带着关切的脸,再想想自家世子此刻的痛苦模样,一个大胆又带着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猛地窜了上来!世子这些年……何曾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甚至不惜动用老王爷的关系请她过府!如今世子寒毒发作,痛不欲生,若是……若是倾城郡主能去看看他,说几句话,世子会不会……好受些?

“回郡主……”青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圈都有些发红,“世子他……寒毒又发作了!这次……来势汹汹!属下正要去寻府医……”

寒毒发作?!

顾倾城心头一紧。虽然她对景修没啥特别想法,但医者本能(特工必备急救知识也算)和对“病友”的天然同情瞬间占了上风。

“带路!”顾倾城想也没想,语气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我去看看!”

“城儿!”宸王妃有些担忧,毕竟是外男的卧室。

“娘亲放心,我去去就回!救人要紧!”顾倾城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眼神示意青安快走。

青安如同得了赦令,立刻转身引路,脚步更快了。

景修的院子清幽雅致,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深入骨髓的药草苦涩味。卧室里光线有些暗,窗户紧闭,空气微凉。

顾倾城跟着青安快步走进内室,一眼就看到那个斜靠在床头的身影。

景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寝衣,墨发披散,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苍白的额角。他双眸紧闭,长睫剧烈地颤抖着,薄唇抿得死紧,一丝血色也无。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手背上青筋凸起,整个人因为剧痛而微微蜷缩、颤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痛苦到极致的隐忍,仿佛正在承受着凌迟般的酷刑。床边矮凳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显然刚喝过,但似乎毫无作用。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顾倾城,看到这一幕,心尖也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这寒毒……竟如此霸道!

青安低唤了一声:“世子,倾城郡主来看您了。”

景修紧闭的眼睫猛地一颤,吃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沉静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剧痛带来的涣散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当看清床边站着的是顾倾城时,那抹不悦瞬间化为了惊愕和……一丝狼狈?他挣扎着想坐首些,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青安……咳咳……谁让你……”

“是我自己要来的!”顾倾城立刻打断他,声音带着点小作精特有的蛮横,却奇异地驱散了些许室内的沉重压抑,“你别怪他!看到你这副鬼样子,本郡主能当没看见扭头就走吗?医者仁心懂不懂?”她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到床边,动作利落地拉过一张圆凳坐下。

“伸手!”顾倾城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特工处理紧急状况时的干练。

景修看着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写满“专业”的眼睛,抗拒的话堵在喉咙里。他沉默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手腕伸了出来。

顾倾城纤白的手指精准地搭上他的腕脉。指尖下的皮肤冰冷刺骨,脉搏紊乱微弱,时急时缓,一股阴寒滞涩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在经脉中横冲首撞,破坏着生机。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小脸绷得紧紧的。

这毒……太阴损了!她心里飞速判断。深入骨髓,盘踞心脉,根本不是普通药物能拔除的!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除非开胸破腹,用精密仪器配合强效生物制剂,再辅以恒温血液透析……才有可能清除干净!否则……只能靠药物和意志力硬扛,每一次发作都是对生命的透支!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倾城专注地感受着那混乱的脉象,试图找出哪怕一丝可以缓解的契机。她全神贯注,下意识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要是能回去就好了……实验室里有设备……”

这句近乎呓语的低喃,却清晰地钻入了景修的耳中。

他原本因剧痛而涣散的眼神,骤然凝聚!落在顾倾城低垂的、写满凝重和思索的侧脸上。回去?实验室?设备?她……在说什么?

顾倾城毫无所觉,她收回手,看着景修痛苦隐忍的脸,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点医者面对绝症时的无奈和同情:“景世子,你这病……根子太深了。这里的条件……”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治不了根,只能缓解。

景修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诊断,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剧痛和刺骨的寒意,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无妨……我……习惯了……没事……”

他喘息了几下,积攒着力气,那只没被诊脉的手,艰难地探入枕下,摸索着什么。片刻,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造型奇特的发夹。

非金非玉,材质温润光滑,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造型是一只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的小熊!小熊的眼睛处,镶嵌着两粒极小、却光华流转的幽蓝色晶石,如同暗夜星辰!

轰——!!!

顾倾城在看到那个发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开!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景修,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和颤抖:“这……这发夹!你……你从哪里捡来的?!”她一把夺过那枚小小的发夹,指尖抚摸着那熟悉的、圆滚滚的小熊轮廓和冰凉的蓝晶石眼睛,仿佛失而复得了最珍贵的宝贝,眼眶瞬间就红了,“我以为……以为它丢了!十年前就丢了!当时我还难过了好几天!它……它怎么会……”

景修看着她瞬间失态、激动得微微发颤的模样,苍白的唇边,竟缓缓勾起一抹极其虚弱、却又温柔得近乎虚幻的弧度。他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尘封了十年的秘密:

“十年前……荒僻山脚……寒毒发作……濒死之际……一个穿着奇装异服……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姑娘……给了我一粒……从未尝过的甜糖……她说……吃点甜的……就没那么痛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顾倾城心上!

山脚!奇装异服!小揪揪!甜糖!

画面如同被强行撕开的封印,汹涌地冲进顾倾城的脑海!那个穿着现代童装、迷路在异世山林、懵懂无知的小女孩……那个蜷缩在冰冷泥地里、气息奄奄、脸色青白的少年……

“是……是我?!”顾倾城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置信的确认。她看着景修,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发夹,再看看景修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清俊的脸……十年前那个模糊的、如同冰雕般苍白的少年面容,渐渐与眼前这张脸重合!

原来是他!那个被她随手塞了一颗水果硬糖的“小哥哥”!原来十年前那次短暂的“迷路”,她就己经穿越过一次时空!还留下了这么个“信物”!

这个认知如同宇宙大爆炸,瞬间炸毁了顾倾城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既定认知!穿越不是偶然!血玉能带她来,是不是意味着……也能带她回去?甚至……带她去到特定的时间点?或者……带来那个世界的“东西”?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思绪!

她猛地站起身,紧紧攥着那枚失而复得的小熊发夹,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她俯身,凑近景修,看着他那双因剧痛和虚弱而显得有些迷蒙、却依旧倒映着她身影的眼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景修!你等我!”

她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甚至顾不上解释,转身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卧室,留下惊愕的青安和床上因剧痛而意识模糊的景修。

“城……城儿?”景修吃力地想要唤住她,却只看到她宝蓝色衣角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然而,那句“你等我”,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带着她独有的、鲜活而霸道的力量,穿透了无边的寒冷和痛楚,清晰地烙印在他濒临涣散的意识深处。

冰冷的身体似乎都因这三个字而注入了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暖意。

景修无力地闭上眼,苍白的唇角却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城儿……

无论你要去哪里……

无论要等多久……

天荒地老……

景修……

都会等你。

室内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和他压抑痛苦的喘息。而冲出院子的顾倾城,目标只有一个——回宸王府,找到那块让她穿越而来的血色玉佩!用它,或许能救景修的命!或许……能揭开这穿越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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