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冰冷的铁链,狠狠扼住了破屋最后的喘息。
炕上,周氏僵挺着,那张落第卷子盖在脸上,像个惨白绝望的烙印。
墙角,萱萱缩得像团模糊的影儿,连最后的呜咽都吞进了喉咙里,只有牙齿不受控地“咯咯”磕碰,微弱,瘆人。
“咳咳…咳…”
每一咳都撕裂肺腑,呕出腥甜的血沫。
但这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彻底烫开了沈墨脑子里那个深藏的工科魂。
活!活下去!
求生欲望,瞬间焚尽了懦弱的冰壳。
烟灰刺得眼睛发花。
他挣扎抬头,借着从破窗漏进的、惨淡如水的月光,视线扫过遍地狼藉——纸灰、血污、破碎的窝。
目光掠过墙角那块【陷阵丁酉营】的军牌——大哥的念想,此刻只是一块木头。
用啥?火烧的《孟子》灰堆!
那些便宜书的墨,老掺些一点就炸的陈年老硝土!灰里有名堂!
他手脚并用扑过去,不顾脏污扒开冷却的灰黑粉末。
心念急转,捏起一小撮粉末,迅速凑近地上那片尚未熄灭、犹自闪烁着猩红余烬的暗火旁!
跳跃的红光微弱却清晰地映照下,那粉末显现出明显的灰白异色,与周围的黑灰截然不同!
一股子刺鼻却又熟悉的怪味首冲鼻腔——跟烧糊的纸味完全是两个路数!
“妈的!就是这味儿!硝土的呛劲!”若是成了,这怪色怪味的东西,准管炸!
眼珠急扫:油灯?碎成了渣。
水缸?结了冰碴,水浑如泥。
墙角?堆着霉变碳化、黑乎乎的干草烂木。
唯一有“料”的——屋角那恶臭熏天的夜壶罐!里面厚厚的、黄硬板结的尿碱疙瘩!骚气首顶脑门!
尿碱刮下来晒干了也呛得人发昏!这玩意儿塞罐子点了,跟那怪粉混一块儿烧,劲儿憋足了…准他妈炸翻天!
得再添把烧得猛的!那霉草搓粉!一点就着!
“萱萱!”
嗓子像破砂纸磨过,又冷又硬,“搓!把那堆黑草搓成粉!”
一指霉草堆,没一句废话。生死只在瞬息!
自己扑向臭烘烘的夜壶,刺鼻的氨臊味顶得他差点背过气。
强忍恶心,陶片刮壁!咔嚓咔嚓几下,黄硬腥臊的尿碱疙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尿碱堆成小丘,“怪粉”霉草混做一堆。
抄起石头!“哐!哐!哐!”对着尿碱疙瘩往死里砸!
每一下都震得肺腑欲裂,汗水混着泥灰淌下紧绷如铁的脸。
眼里只剩下彻骨的冰。
“咯…顶脑…”
萱萱像个麻木的草偶在角落搓粉,小鼻子突然狠狠吸溜,眉头紧锁成一团,“…烧起来…”声音死平,毫无波澜。
够了!味儿越冲,越有戏!
天边渗进一丝死鱼的灰白。
屋外风声里,隐约裹着耗子似的脚步声?没空管!
砸!砸!砸!尿碱终成呛鼻的粉末。
沈墨一把将其倒入“怪粉”草末堆!小棍疯狂搅和!
一团深灰发黑、散发着致命尿臊土腥混合恶臭的“烂泥坨子”诞生!
闻一口都想死!
小心地塞进萱萱那装石子的唯一破盐罐,只装半罐!太满怕炸着自己了!
撕下烂衣内里布条搓绳,一头深埋“烂泥”里,另一头留出半尺引信。
弄完,眼前猛一黑,天旋地转!
“轰!”
破烂门板带着碎裂的门轴整个砸飞进来!
一个贼眉鼠眼、老鼠须的汉子堵在门口,绸褂子比疤脸差了档次!
三角眼一扫,先在角落萱萱瑟缩的身影上粘住了一瞬,一丝淫邪贪婪毫不掩饰,紧接着“嗖”地死死钉在炕沿边的破旧盐罐上。
“盐?!!”
眼珠子暴凸,几乎弹出来!
“妈的!金子也没这金贵!!”
“归老子了!”
贪婪的癫狂冲破天灵盖!他一个饿虎扑食冲进屋子,脏爪子不顾一切抓向盐罐!
另一根手指同时恶毒地点向墙角,“还有这小娘皮…回头老子再慢慢调教!”
就是现在!死吧!
沈墨眼中寒光爆射!动作超越本能!
反手从灰堆里闪电般抽出那截浸透灯油、焦黑油亮的引信!
就在老鼠须的指尖肚,堪堪沾上盐罐沿儿的那一毫厘——
噗!
沈墨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折!
“嗤啦——!”
凶戾的火焰瞬间腾起,如毒蛇噬咬,一口死死叼住布捻!
“嘶嘶嘶——!”
死亡的引信疯狂燃烧,首扑罐口!
“操!不——!!”
老鼠须魂飞魄散!刚抓实罐子的手被那股骤然腾起的灼热异感烫得一抖,眼睁睁看着地狱火线眨眼噬向罐口!
晚了!一切都晚了!
噗!嘭——!!!!
罐体剧震!内里仿佛火山喷发前的咆哮!
轰!!!!!!!!
天崩地裂的巨响炸碎死寂!
破盐罐瞬间化为万千嗜血飞蝗!锋锐的碎瓷片带着凄厉尖啸,如同来自地狱的冰雹风暴,朝着西面八方无情溅射!
“嗷嗷嗷——!!!我的眼!眼睛啊啊啊——!!!”
非人的惨嚎刺破屋顶!老鼠须如同被巨灵神正面抡锤,整个人倒射撞上土墙!
“咚!”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土墙都在震颤!
他双手死死捂住脸,滚烫粘稠的血浆“滋——”地一下从指缝间高压喷射!
墙上炸开一片片猩红放射线!几块染血的锋利凶刃厉啸着“哆!哆!哆!”,狠狠凿进腐朽的门框木板深处,刀锋犹颤!
呛!辣!腥!臊!焦!
瞬间糊满了这方寸破屋!每一个缝隙都在呻吟!每一口呼吸都在窒息,灼烧肺腑,眼泪鼻涕齐流!
门口两个喽啰肝胆俱裂,裤子当场湿透!
“妈呀——!妖怪吃人啦!!!”
“跑!!快跑啊——!!”
两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哭嚎,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如同两条被打断脊梁的野狗,瞬间消失在灰蒙蒙、弥漫着尸腐死气的街道深处。
至于地上翻滚嚎叫的老鼠须?早忘了!
爆炸的余震还在破屋里嗡嗡回响,灰尘如雪簌簌飘落。
沈墨被猛烈的气浪掀翻,狠狠撞在墙上,胸骨剧痛如同寸寸断裂。
他抹了把脸,指尖染上温热的血液,被飞溅的碎片划破了皮肉。
但那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深处万载不化的寒冰。
刺鼻的味道仍在灼烧每一寸空气。
他撑着墙壁,摇摇晃晃站起,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血泊里蜷缩打滚、捂脸惨嚎的那团人形——如同打量一块即将腐烂的垃圾。
漠然,冷酷。
萱萱依旧纹丝不动蜷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
一块锋利如刀的瓷片在她细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血珠缓慢渗出。
她却如同没有痛觉的木偶,浑然未觉。
那双空洞死寂的大眼睛,此刻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爆炸的原点——那片毒烟缓缓盘旋、余烬火星明灭的区域。
小鼻子像中了邪一般,急促而贪婪地剧烈抽动着,每一次深深的吸气,都仿佛要将那暴烈、污秽、摧毁一切的气息狠狠烙印进骨髓的最深处。
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破碎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爆了…冲脑…烧肺…”
“沈墨——!!!老子要活撕了你——扒皮抽筋——!!!”
一声饱蘸着无边暴虐和刻骨杀机的怒吼,如同平地炸雷,轰然撕裂了死寂黎明的最后残影!
就在院墙之外!
“咚咚咚咚咚——!!!”
沉重密集如战鼓的脚步声疯狂逼近!
“轰隆——!!咔嚓嚓嚓——!!”
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木栅栏,在数条粗壮如熊罴的手臂狂暴砸击和飞踹下,瞬间爆裂,化作漫天飞溅的朽木碎片!
“给我砸开!把里面那会使妖法的杂种揪出来!一刀一刀剐干净!骨头渣子丢去喂城西的疯狗!!”
刀疤脸那破锣嗓子完全扭曲,带着撕裂天幕的滔天恨意咆哮!
“天亮之前!送他全家‘整整齐齐’上路!不‘体面’!老子就把他们剁成肉酱喂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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