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口的混乱并未平息。
咸涩的尘雾飘荡,混着浓重的血腥气。
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低喘切割着烟雾弥漫的空气。
沈墨的目光扫过被从洞口拖到稍干燥些碎石地上的伤员。
断裂的腿骨刺破皮肉,在污浊的空气中泛着惨白;
巨大的撕裂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涌出,染透泥泞的衣裳和身下的石头。
几个被抬来的重伤员气息奄奄,脸色灰败,身下的血泊在缓慢扩大。
没有药。
没有绷带。
没有缝合针线。
只有盐和水——这是他唯一能调动的工具。
“烧两堆火!捡干柴!烧旺些!快!”
沈墨的声音冷硬如铁,朝旁边几个还能活动的、眼神惊惶的盐工喝道。
他转向老王留下的几个还算完好的盐工,“找结实的韧草茎!磨光的短木棍!快!”
很快,两处用碎石围起的火堆在稍远处噼啪燃起,干燥的木头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变黑,橘色的火舌贪婪舔舐着空气。
地上散落着几捆搓捻好的坚韧草绳和几根手腕粗、被削得相对平滑的短木棒。
沈墨走到一个被断裂木梁砸烂小腿的矿工旁边。
他躺在地上,大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浑浊的泪水和血污混合在脸上,小腿从膝盖以下像破碎的布娃娃,
骨头碎裂刺出,皮肉翻卷,暗红的血像小泉眼一样无声往外涌淌,怎么压也压不住。
盐水冲过,剧痛让他昏厥过去,可血依旧在流。
再流下去,他撑不到一刻钟。
沈墨蹲下来。
眼神没有情绪波动。
他抓起旁边一根磨过的短木棍,递到矿工嘴边。
“咬住!”
矿工茫然地张开嘴,木棍塞了进去,牙齿无意识地合拢。
下一刻,沈墨双手并用,用坚韧的草绳,在矿工大腿根部,伤口上方几寸处,
一圈!一圈!又一圈!
死命地勒紧!勒到最紧!
再将绳结死死扣紧!
绳结深深勒进了皮肉里,大腿下方因血流阻隔瞬间!
那矿工身体猛地一弓!
眼睛暴突!
喉咙深处被木棍堵住的惨叫变成一串沉闷的“呜呜”嘶吼!全身剧烈地痉挛挣扎!
沈墨不为所动。
他朝旁边一个盐工点了下头。
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竟似有某种冰冷的默契。
两个盐工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按住矿工剧烈扭动的身体和那条血肉模糊的残腿!
沈墨俯身,双手稳稳托住那截如同烂肉般、仍在汩汩冒血的断腿末端,靠近足踝那相对稍好一点的部分。
火光下,那狰狞的创面暴露无遗。
断裂的骨茬、撕裂的肌腱、翻卷的皮肉都混合在暗红鲜红的血浆里,像一张地狱张开的狰狞巨口。
没有犹豫。
沈墨深吸一口气,仿佛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能将所有的不适压下去。
他目光凝聚,手臂发力,托着那截断肢,精准而迅疾地,将那个血肉模糊的巨大创口暴露面,
狠狠地、死死地按向旁边那堆燃得最旺的火焰中心!
“噗哧!!!”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异响瞬间响起!
仿佛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冷的油脂上!
一股混着皮肉烧焦的青烟瞬间腾起!
空气中陡然弥漫开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浓重血腥气的焦糊恶臭!
“呜——!!呃啊——嗬——!!!”
矿工身体像被高压电击中了脊椎!
猛地向上疯狂弓起!
几乎要从两个盐工的铁掌中挣脱出去!
喉咙里的木棍似乎要被他咬断!
堵在喉咙深处的、无法宣泄的痛苦咆哮,变成了撕心裂肺、濒死野兽般的闷吼!
眼球暴凸得几乎要炸开眼眶!
满脸的血管和青筋瞬间膨胀扭曲到极致!
汗水如同小溪般在瞬间涌出湿透破烂的衣衫!
身体疯狂地颤抖、抽搐、挺动!
仿佛每一寸肌肉骨骼都在抗拒那种植入灵魂深处的终极酷刑!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鲜红的创面。
焦黑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皮肉边缘蔓延、卷曲。
血液迅速凝结焦化,发出细密的“滋滋”声。
那原本汩汩冒血的创面,几乎在几息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狰狞可怕的焦黑结痂。
空气中焦臭和血腥的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一首如同幽灵般站在远处高地、目光黏在沈墨身上如同附骨之蛆的鹰眼,枯瘦脸颊上的肌肉猛地一阵剧烈抽搐!
那只枯爪狠狠一握,捏着紫檀烟杆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这是什么止血的法子,这秀才还有什么不会的?”
火烧止血的效果是残酷而迅速的。
腿上的血止住了大半。
但矿工己经痛到虚脱,身体,只有细微的神经还在抽搐。
口腔里咬断了半截木棍,牙根渗着血。
沈墨和盐工将他拖离火堆,安置在稍干净的石头上。
下一个,是个肚子被尖利矿镐刺穿的汉子。
伤口豁开,一截暗红色的肠子己经流出来一小段,沾满灰尘,缩不回去。
血水和淡黄色的液体不断从伤口涌出。
沈墨如法炮制。
用草绳牢牢扎紧腹部伤口上方。
木棍塞进口中让他死咬住。
命令两个盐工死死压住他痛苦翻滚的身体。
这一次,他需要灼封一个凹陷的、流淌着体液的腹腔创口。
他将旁边几根燃烧最烈的木柴抽出一半,火焰高度稍降,留下通红发亮的炽热炭火核心。
没有一丝犹豫。
沈墨将那人翻卷着创口的腹部边缘皮肉,
精准地提起,按向那片滚烫发红的炽热炭火上!
“嗤——!!!”
更大的焦臭味瞬间弥漫!
混合着一种更加无法形容的、仿佛内脏被灼烤的怪异腥气!
这一次的闷嚎,如同被撕碎了五脏六腑!
那矿工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弹跳!
力量大得几乎掀翻压制他的盐工!
眼睛向上翻着几乎只剩眼白!
喉咙里发出的己不再是声音,而是如同风箱彻底撕裂后强行抽扯出来的、带着血沫的“嗬咯……嗬咯……”声!
焦糊的气味浓烈。
创口被烧灼碳化。
血止住了。
当盐工松开他时,那人只剩下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着破风箱,带出血色的泡沫从嘴里溢出来。
腹腔内不知是肠子还是其他脏器可能早己被高温灼伤破坏了。
人,虽活着,气若游丝。
一个被砸塌了半片肩膀、胸腔变形的盐工,在火烧后也止住了外涌的血。
但他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脖子怪异地扭曲着,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异响,呼出的气又少又冷。
他知道内部的伤害己经不可逆。
又一个,又一个……
火堆旁的惨叫声逐渐微弱。
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无意识的、带着血泡的细微呻吟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混合着焦臭、血腥、内脏异味的恐怖气息。
石地上,躺着七八个被火烧过后伤口暂时止住血的盐工。
有的昏死,有的在无意识地抽搐颤抖,有的仅剩微弱呼吸。
焦黑的伤口狰狞地覆盖在他们身上,如同地狱的印记。
但是,那个胸口塌陷,呼吸带血沫的年轻人,终于在一阵剧烈但无声的抽搐后,永远停止了呼吸。
那个肠子被部分灼烧后塞回的汉子,在黄昏降临前也彻底没了气息。
还有那个肩膀变形的,在天黑透之前,呼出最后一口带着冰碴的白气,
眼珠定定地望着昏暗不明的矿洞口方向……
沈墨站在冰冷的石地上,脑子里想着教官讲的军事急救课程,
火烧止血本就是极端办法……
手背上沾满了干涸的深褐色血污。
指节因用力按压而微微发白僵硬。
眼前,一具具失去了生气的躯体。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死亡气味。
耳边,只剩下风声穿过盐洞废墟发出的呜咽悲鸣。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卷起地面的盐尘。
沈墨看着自己那双曾经制造精密器械、如今却染满鲜血和灰烬的手,
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冰冷刺骨的、如同沉入万丈海底般的……
无措。
(http://kkxsz.com/book/bcgfdc-2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kkx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