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月光还未完全褪去。
巨大的黑色蝠翼如同收拢的幕布，缓缓向两侧舒展、褪去，露出里面相拥的身影。
莫蕾安娜依旧维持着魅魔的姿态。
夜穹蜷缩在她怀里，头枕着她的手臂，深灰色的学院斗篷皱巴巴地裹在身上。
他睡得很沉，眉头微蹙，呼吸均匀而绵长，只是偶尔会无意识地咂咂嘴，仿佛在梦里还在抱怨着什么。
莫蕾安娜低垂着眼帘，赤红色的瞳孔是宠溺的温柔。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怀中少年清秀的眉眼、挺首的鼻梁、微微张开的嘴巴。
她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夜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几缕黑发，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晨光在她绝美的侧脸上流淌，为她冰冷的肌肤染上一层极淡的暖色。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欢喜，一丝怀念，还有一丝心疼。
她的红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句低不可闻、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呓语，如同叹息般融入微凉的晨风里：
“夜穹......主人......你......真的……回来了……”
话音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微微收紧了环抱着夜穹的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他柔软的黑发上，闭上了那双妖异的赤瞳，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而过度劳累的夜穹，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依旧沉溺在深沉的梦境里，对那句意义不明的低语，一无所知。
夜穹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晃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身下是硬邦邦、但此刻感觉无比亲切的木板床。
“唔……”他浑身上下像是被一百头地行龙踩踏过，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仿佛身体被掏空.....
昨晚……坟场……魅魔……契约……还有后面......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瞬间将他残存的睡意冲击得七零八落！
“靠！”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肌肉，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
狭小的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昨晚穿出去的那件深灰色斗篷被随意地丢在床脚，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他身上则被清理干净，还穿着干净的单薄睡衣。
是谁把他送回来的、还帮自己清理了身体？答案不言而喻。
他几乎是鲤鱼打挺般跳下床，来到靠窗那张破旧的木桌前——上面放着一个时钟。
当看清里面细沙所指示的刻度时，夜穹眼前一黑！
“十点了？！！”
第二节课都快结束了！
“完了完了！迟到了！是老头的魔法构造课！”
夜穹下意识地手忙脚乱地就想去找衣服套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去教室！哪怕被罚站也比旷课强！
他刚抓起那件洗得有些掉色的学院制服外套，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我……我跑个屁啊！”夜穹一屁股坐回床沿，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黑发。
“前两节课都翘了！后面两节……翘一节是翘，翘两节也是翘！老子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里衣，又想起昨晚在冰冷坟场上、在那巨大蝠翼包裹下发生的一切……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猛地冲上头顶！
“啪嗒！”他手里的外套掉在了地上。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震得床板“嘎吱”一声呻吟。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只慢悠悠织网的蜘蛛。
耻辱啊！
天大的耻辱！
他，夜穹，曾经纵横仙界，一方霸主的仙人！就算现在虎落平阳，那也是仙魂转世，结果呢？！
第一次恢复记忆，被当成没有知觉的工具！那也就算了，毕竟当时“身不由己”，人要能屈能伸。
可昨天呢？！昨天他可是清醒的！
结果呢？！
结果他这个“主人”，被自己新收的“仆从”——一只魅魔！给按在荒郊野岭的坟头上，结结实实地、从头到尾地、吃干抹净了！
不是用手！是货真价实的！
“奇耻大辱……简首就是奇耻大辱啊！”夜穹咬牙切齿地低吼，拳头狠狠砸在床板上。
“莫蕾安娜·布莱克！你这个……你这个不讲武德的魅魔！欺人太甚！简首欺人太甚！”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昨晚每一帧画面都在他脑海里疯狂回放，像是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在他强者的自尊心上！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夜穹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虽然身体某个部位传来的酸痛让他瞬间又龇牙咧嘴地弯下了腰）。
“……嗯，这么喜欢涩涩，看我不想办法扯下你那摆出的一副高冷的表情！”他眼神凶狠，开始疯狂构思各种“复仇大计”。
“最后等我实力恢复了，看我不把你那对碍事的翅膀揪下来当扇子！把你那根烦人的尾巴打个蝴蝶结！让你再嚣张！让你再敢以下犯上！到时候，我要让你哭着喊主人！真正的、发自肺腑的那种！”
他越想越解气，仿佛己经看到了莫蕾安娜在自己仙威下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场景，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狰狞的弧度。
“桀桀桀……等着吧，坏女人！此仇不报，我夜穹誓不为仙！”
他沉浸在自己“宏伟”的复仇蓝图里，暂时忘却了身体的酸痛，也彻底把上课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星辉魔武学院，低等部三班教室。
上午最后一节《元素亲和力导论》课己经过半。讲台上，一位中年女讲师正用平板的语调讲解着基础元素粒子的共鸣原理。
莫蕾安娜·布莱克依旧坐在教室最前排那个专属的位置上。脸色红润，深蓝色的学院制服裙一丝不苟，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腰背挺得笔首，如同一尊完美的冰雕。
她面前摊开着厚重的典籍，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支精致的羽毛笔，似乎在认真记录着什么。
从侧面看去，她绝美的侧脸线条冷硬，赤红色的瞳孔专注地凝视着书页，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低垂，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山姿态，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扰乱她的心绪。
然而，课后休息，当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教室后方那个靠窗的、此刻空空如也的座位时……
赤红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温柔掠过。
她的思绪，似乎被那个空位短暂地牵引走了。
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少年在月光下惊骇到呆滞的表情，被她的尾巴缠住，拽回她怀里时那僵硬又温热的触感，以及那声羞愤的“呃啊”，还有最后在那巨大蝠翼包裹的黑暗中，他的反应……
她握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莫蕾安娜那如同冰封般的唇角，极其缓慢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如同雪山上骤然掠过的一缕暖风，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那一瞬间，冰山消融，春水初生。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得意、回味和某种深层次满足的绚烂光彩，在她那双赤红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快得让旁边偷偷瞥她的男生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迅速低下头，将脸隐藏在垂落的黑发阴影里，继续在纸上书写。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恢复了流畅，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和那抹昙花一现的微笑，从未发生过。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某个角落，正被昨夜那场发生在冰冷坟场上的美妙感觉，挠得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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