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魔武学院高耸的尖塔和厚重的石墙在浓重的夜色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夜穹缩在自己狭小的宿舍里，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石质窗台上敲打着。
窗外是沉寂的校园，远处主城区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点，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带着一种无声的诱惑。
“啧……”他咂了下嘴，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天教室里莫蕾安娜那视若无睹的冰冷，还有昨晚那难以言说的憋屈感，像两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刚恢复点活力的仙人自尊心上。
他低声咕哝着：“再这么憋下去，老子这仙魂还没死透，倒要先被闷出心魔来了。”
胯下受辱？虽然有点夸张，但那种完全被当成工具、事后还被彻底无视的感觉，确实让曾经呼风唤雨的他浑身不得劲。
变强！必须尽快变强！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问题是，怎么变？这具身体，没有灵根，仙道是彻底没戏了。
只能老老实实按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吸纳空间中那所谓的魔力，锤炼身体或者精神。
可这速度……夜穹想起自己那如同风中残烛的魔力源，就一阵牙酸。
按部就班地在学院修炼，猴年马月才能摆脱“人形抱枕”的处境？
“得搞点外快，弄点启动资金……顺便，透透气。”夜穹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前世大部分手段几乎无法施展，但有些知识还是有用的，比如——阵法！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没有朱砂，没有阵盘，甚至没有像样的物品。
他闭上眼睛，身体深处那点微弱的力量被调动起来。
魔力在指尖聚集，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玄奥而简洁的轨迹。
不一会儿，在他身周形成一个模糊的、如同水波般的无形场域。
“嗯……虽然简陋了点，但在这个顶多是中级位面的世界，糊弄糊弄这些‘凡人’的感知，应该够用了。”
夜穹满意地感知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匿息阵”的效果。
阵法之道，浩瀚精深，他前世并非专精于此，但仙人的眼界和见识摆在那里，随手弄点基础应用，降维打击一下还是绰绰有余。
他飞快地换上一件宽大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深灰色连帽斗篷。
兜帽拉下，阴影彻底笼罩了他的面容，只露出线条清秀的下巴。
夜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溜了出去。
匿息阵的效果出奇的好。夜穹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轻松避开了几队夜间巡逻的低阶守卫。
那些守卫的目光扫过他藏身的阴影，却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毫无察觉。
夜穹贴着墙角，灵魂感知敏锐地捕捉到大门防护魔法流转时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间歇期。
身形一晃，如同滑溜的游鱼，在守卫眼皮底下溜了出去。
随后扑面而来的，是星辉主城夜晚的气息。
不同于学院内那种带着书卷和魔晶能量的清冷空气，这里的空气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劣质酒精的味道、马匹的腥臊、远处传来的隐约乐声，以及无数人生活交织出的、浑浊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宽阔的石板街道在月光和魔法路灯下延伸，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建筑，高的矮的，华丽的朴素的。
行人依旧不少，马车在街道上辚辚驶过。
夜穹站在街角，兜帽下的眼睛打量着这座庞大的城市。
记忆碎片告诉他，这里是奥托帝国的主城之一，人口据说有上千万之巨。
而他之前生活的那个小修道院所在的小城，跟这里比起来，简首像个乡下小镇。
星辉魔武学院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学院，位于城南的繁华地带，而他在这里，举目无亲，一个熟人都没有。
“啧，孤家寡人，从头再来，这剧本怎么有点眼熟……”他自嘲地撇撇嘴，辨明方向，朝着记忆中城市“著名”的黑市区域走去。
越是靠近那片区域，街道上的光线就越是昏暗，空气也越发浑浊。
魔法路灯变得稀疏，光线昏黄摇曳。
建筑变得低矮密集，墙面斑驳。
路上的行人穿着打扮也混杂起来，不少人和他一样，裹着斗篷，行色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劣质烟草、某种草药和隐约的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这就是“暗巷区”，星辉主城的地下心脏，官方默许存在的黑市。
据说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有着自己的一套残酷却有效的规矩。
只要不闹出波及整个主城的大乱子，城主府便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有些“脏活”和“特殊渠道”，也需要这样的地方存在。
夜穹裹紧斗篷，混入人流。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点来钱快的路子，最好能出手点“东西”（虽然他现在身无长物，但仙人转世的眼光还在）。
他的灵魂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悄然扫描着两旁那些挂着破旧招牌或干脆没有招牌的店铺、以及路边随意铺着油布的地摊。
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驳杂无比。
大部分是真正的破烂：锈迹斑斑的刀剑、能量耗尽的劣质魔晶碎片、一些沾染着不明污渍的兽皮兽骨、散发着怪味的草药……
偶尔，也会有一两件东西，散发出微弱但独特的能量波动，或是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气息，让夜穹的灵魂感知会多停留一瞬。
可惜，囊中羞涩。夜穹摸了摸怀里那干瘪的钱袋，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枚银币，外加几个铜板。
这点钱，连那个摊主吆喝着的“祖传秘制精力药剂”的半瓶都买不起。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抗议。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油脂和香料焦香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霸道地压过了其他所有气味。
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就在街角，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简易食摊。
摊主是个胖乎乎、围着油腻围裙的中年男人，正挥舞着大勺，在一个巨大的铁锅里翻搅着。
锅里炖煮着大块大块、色泽红亮的肉块，浓郁的汤汁翻滚着，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香味。
旁边的案板上，堆着烤得焦香、撒着粗粝盐粒和香料的某种兽腿肉，还有一摞摞烤得酥脆的黑麦饼。
“猪脚饭！香喷喷的猪脚饭！还有烤魔蜥腿！管饱管够！”摊主中气十足地吆喝着。
夜穹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锅红亮油润、颤巍巍的炖肉。
他捏着那几枚可怜的银币铜板，挪到摊前，声音闷在兜帽下：“老板……一份猪脚饭，多……多要点饭。”
“好嘞！”摊主麻利地抄起一个粗陶大碗，捞起一大块炖得酥烂脱骨、几乎能晃出汁水的猪脚肉，又狠狠浇上一大勺浓稠油亮的汤汁，最后盖上一大勺切碎的腌菜，塞给他一个硬邦邦的黑麦饼。
“十个铜币！”
夜穹数出十个带着汗渍的铜币，递过去。
捧着那碗沉甸甸、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猪脚饭，他在角落找了个勉强能靠着的、散发着霉味的木箱坐下。
兜帽掀起一角，也顾不得形象了，抓起饼子，狠狠蘸了下汤汁，就往嘴里塞。
浓郁的肉香、咸鲜的汤汁、饼子粗糙扎实的口感混合在一起，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
就在他埋头苦干，沉浸在食物带来的短暂幸福中时，灵魂深处那点一首保持着基础警戒的感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一个熟悉的气息！虽然被巧妙地做了伪装，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表面散发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带着点市井痞气的粗犷感。
但那股灵魂的本质波动，那是极其内敛的魔法师特有的精神力韵律……夜穹绝不会认错！
他猛地停住吃饭的动作，鼓着腮帮子，像只受惊的仓鼠，霍然抬头！
隔着攒动的人头，在食摊斜对面，一家挂着“老瘸腿炼金杂货”破旧招牌的店铺门口，一个身影正掀开油腻的布帘走出来。
那人同样裹着一件深褐色的、不起眼的旧斗篷，兜帽压得很低。
身形颀长，步伐带着一种刻意的、模仿佣兵般的随意。
但就在他侧身，似乎要汇入人流的一刹那，夜穹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他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成为本能的小动作——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用食指的指节，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那个被兜帽阴影完全遮盖的位置！
金丝眼镜！
罗兰·海文老师？！
夜穹嘴里的饼子差点噎住！白天还在讲台上温文尔雅、讲述恶魔危害的金丝眼镜帅哥老师，晚上伪装成这副模样，出现在混乱的黑市？这反差也太大了点！
巨大的八卦之火，瞬间在夜穹的灵魂里熊熊燃烧起来！
什么猪脚饭，什么变强大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暂时挤到了一边。
‘搞什么鬼？为人师表，深夜逛黑市？’夜穹的内心疯狂吐槽。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身上那简陋的匿息阵。
效果还在，而且以罗兰老师白天显露出的、大概五阶左右的实力……夜穹的灵魂意念飞速计算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嘿嘿，应该发现不了我！’
机不可失！
夜穹三口两口将剩下的饼子塞进嘴里，也顾不上碗里还剩点的汤汁了。
他把碗往旁边的破木箱上一放，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夜穹拉低兜帽，像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流，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上了那个深褐色的、行踪可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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