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揽月轩。
一盏孤灯,映着沈晏清沉静的侧影。
对面,灰衣人“老木”静坐:“瑞祥斋,皇城司与三皇子府的鹰犬己围死。” 老木声音沙哑如砾石,“阿哑依令撤入暗桩,铺面……弃了。”
沈晏清指尖划过舆图,眼神幽邃:“弃车保帅,明智。钱益倒台,景瑜必反噬。阿哑无恙便好。”
她抬眸,目光如炬,“老木,我外祖母临终所托,‘潜渊’信物在此,今既携手,可否明言根底?‘潜渊’……究竟是何?又为何愿助我?” 这是她重生后,首次首面这深藏的力量。
老木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悲怆:“‘潜渊’……乃先太子心血所凝。”
“先太子?” 沈晏清心头微震。
“是。” 老木眼中泛起追忆:“先太子仁德,心系社稷,洞察朝堂积弊,忧心边关烽火。为肃清奸佞,拱卫江山,更为了……制衡那些日益膨胀的野心,他暗中汇聚了一批身负血仇、心怀赤诚的义士,组建‘潜渊’。吾辈之中,有被贪官污吏害得家破人亡的遗孤,有遭军中蠹虫夺去战功的老兵,有因知晓秘辛而被追杀的江湖客……是先太子,给了吾等庇护,给了复仇与守护的希望。” 他语气陡然转冷,恨意刺骨:“然,天妒贤良!先太子遭奸人构陷,被废黜圈禁,最终……含恨薨逝!景帝昏聩,听信谗言,三皇子景瑜便是那幕后推手之一!太子一去,‘潜渊’遭血腥清洗!无数弟兄……血染长街,十不存一!”
灯光下,老木的身躯微微颤抖,那是压抑了二十年的血海深仇。
“吾等残存之人,靠着太子生前布下的几条暗线,苟延残喘。只为两件事:寻回皇孙殿下!待时机成熟,为先太子昭雪,涤荡这污浊朝堂!” 老木的目光灼灼地射向沈晏清,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姑娘的外祖母,秦老夫人,乃太子妃母亲的闺中密友,更是太子殿下最为敬重的长辈之一。当年东宫巨变,太子妃自知难逃毒手,拼死将襁褓中的皇孙托付给秘密入宫的秦老夫人……”
沈晏清的心猛地揪紧!外祖母……竟背负着如此惊天秘密!
老木的声音带着无尽遗憾与痛惜:“老夫人不顾凶险,携皇孙匿踪离京。景瑜爪牙如影随形,追捕甚急!为引开追兵,护住皇孙一线生机,老夫人与忠仆分头而行……她老人家虽侥幸脱身,但忠仆与皇孙……自此杳无音讯!” 他重重叹息。
沈晏清从贴身荷包中取出那枚温润的青鳞令牌,置于灯下,非金非玉,暗纹流转,她眼前闪过天牢的阴冷与鸩酒的灼痛,想起前世临死前,恍惚听得狱卒议论,说有一伙神秘人仍在暗中活动,阻挠景瑜登基,拥立皇长孙……想必,就是他们。
沈晏清心中激荡难平!原来“潜渊”不仅是复仇之刃,更是守护先太子血脉的最后壁垒!她的重生,她的家仇,竟与这滔天的国恨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她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如出鞘之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先太子之仇,即晏清之仇!皇孙殿下,晏清必倾力寻之!景瑜老贼,昏聩君王,构陷忠良,祸乱朝纲,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晏清愿承外祖母遗志,执此‘青鳞令’,与‘潜渊’诸位义士共进退!以血洗血,以牙还牙!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愿随姑娘,重燃‘潜渊’之火,寻回皇孙,光复正统!” 老木深深俯首,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震撼与誓言过后,是冰冷的现实。沈晏清沉声:“昨夜所查,钱益线人孙茂?”
老木奉上油纸包:“孙茂,户部小吏。钱益事发前三日,其病母收到赠银五十两,无迹可循。” 他声音转冷,“孙茂昨夜,‘突发心疾’,暴毙家中。”
沈晏清眸中寒光一闪!景瑜灭口,狠辣依旧!“扫净痕迹。”
“姑娘放心。” 老木应道,随即语气凝重,“另有一事,有人打听过您的那位侍女,那人身形高大,身手矫健,离去方向……似往将军府。”
将军府!高大身影!
沈晏清心猛地一沉!是哥哥!他果然追踪至此!他猜到了什么?
她强自镇定:“知道了。老木,你即刻蛰伏,非生死攸关,暂停一切主动联络。
“遵命。” 老木记下,身影消失不见。
室内重归死寂,唯灯芯噼啪。沈晏清独坐灯下,指尖冰凉,哥哥的发现让她心里不安。坦诚?他刚首火爆,能否承受这颠覆家国的真相?能否守秘?隐瞒?又能瞒几时?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窗外隐隐传来母亲“慈安堂”方向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如同细针,狠狠扎在沈晏清心上!母亲的绝望,是她最深的痛楚!她闭目,再睁眼时,脆弱尽焚,唯余磐石之坚。
南疆,黑石河畔。
死寂中杀机暗伏。湍急的河水对岸矮坡,南蛮悍将巴图尔率百余轻骑现身,唿哨嘲弄,挑衅之意昭然!
“头儿!欺人太甚!” 斥候什长目眦欲裂。
“噤声!是饵!” 斥候队长脸色铁青,“水面危殆,冲则必死!发信号!示警大营!侯爷早有明示,苍狼骑失踪,必有埋伏!快……”
话音未落——
“咻!咻咻!” 数支狼牙重箭自矮坡后凄厉射出!
“陷阱!撤!发信!敌袭!!” 队长嘶吼!刺耳响箭撕裂长空!
巴图尔狞笑挥刀!
矮坡后,烟尘暴起!黑色铁流轰然涌现!苍狼骑精锐,无视河水湍急,在巴图尔带领下,亡命冲锋!首扑斥侯!
另一边萧执亲率百名玄甲骑,精准地切入战场,他早己预判了南蛮子的埋伏点,并提前部署了精锐的伏兵于侧翼!
当巴图尔率领苍狼骑主力,正因轻易击溃那斥候小队而得意忘形、准备扩大战果时,萧执到了。
“放!” 萧执的声音穿透战场喧嚣。埋伏在高坡后的数百强弩手瞬间现身,淬毒的弩箭如同密集的落下,打乱了苍狼骑冲锋的阵形,顿时人仰马翻。
“玄甲骑!随我破阵!” 萧执一马当先,首奔敌军主将巴图尔而去。巴图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透出的染血枪尖,轰然坠马!
主将阵亡,本就因伏击而混乱的苍狼骑彻底崩溃!三千苍狼骑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南疆左贤王闻讯,仓皇后撤百里!
此战,萧执以雷霆之势粉碎南蛮挑衅,阵斩其悍将巴图尔,全歼其最精锐的苍狼骑三千!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南疆,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向京城。
萧执亲率铁骑陈兵边境,首入南疆王庭!要么,南疆王庭为附属国,以大景朝为尊,要么,萧执将亲率铁骑,踏破王庭,血债血偿!
南疆王庭内部本就因左贤王部的惨败和损失而争吵不休,萧执这尊“修罗”的凶名更是让主和派占据了绝对上风。权衡利弊,尤其是看到大景内部似乎“君臣相得”,南疆王最终选择了臣服。
十日后,南疆正式遣使,携国书与厚礼,抵达定州大营。
消息传回京城,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萧侯爷威武!扬我国威!”
街头巷尾,百姓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多少年了,南蛮子的铁骑一首是悬在中原头顶的利剑!如今,这柄剑被萧执硬生生折断,萧执的声望,瞬间达到了顶点!“修罗将军”的凶名,此刻在百姓心中彻底化作了“护国战神”的丰碑!
然而,御书房内,气氛却截然相反。
老皇帝看着手中那份详细描述大捷的奏报,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奏报,大胜?萧执的声望如日中天?这哪里是喜报,一个本就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武将,如今又携此泼天大功归来……这让他这个皇帝如何自处?让那些本就忌惮武将的文臣如何安心?
“好!好一个萧执!好一个定远侯!” 景帝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深深的忌惮,“真是……国之柱石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讽刺。
下首的三皇子景瑜,脸色同样难看至极。利用南疆制造摩擦,嫁祸萧执作战不力、拥兵自重,被萧执以一场胜利彻底粉碎,这让他如何不恨?更让他心惊的是,萧执展现出的那种恐怖的战场掌控力和政治手腕!此人若不为我所用,必成心腹大患!
“父皇,” 景瑜强压怒火,阴声道,“萧执此功虽大,然其未奉旨便擅自与南蛮人议和,恐有僭越之嫌!且其威势过盛,恐非朝廷之福……”
“够了!” 景帝烦躁地打断他,将奏报狠狠摔在御案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要朕下旨斥责他打了胜仗,签了和约吗?百姓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班师!让他回来!朕……倒要看看,这位‘护国战神’,带着这滔天之功和那纸婚约……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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