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朝刚过,他便命人将吴子荣给叫进了白府。
年过三十的吴子荣,这几年因为在当朝太师之子钱富生的身边混得风声水起,并且还被封为统领之职,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油光满面,满身的福态。
此次以辅助破案的名义被当朝元帅爷召进帅府,在他看来,这是元帅爷瞧得起他,所以神情之中难免带着几分志得意满。
白麒枫的手中虽然握着朝廷一半的兵权,但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怀柔的时候怀柔,尺寸拿捏得恰当好处,手底下的一众兵将自然也会不顾一切的为这位三军统帅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在吴子荣面前,他倒是一点官架子也没摆,差遣府上的下人好茶好水的招待着,言谈之间也全是对吴子荣的称赞和夸耀。
“那宋廉在入军之前,据说在燕雀山做过拦路打劫的土匪,本来朝廷对此就颇有顾忌,但因为自古以来朝廷都承诺,可以满足当年英雄令得主的一个愿望,所以那批匪类便被皇上派到了本帅的麾下,只是万万没想到……”
白麒枫似有似无的轻叹一声,“这批匪军之中,居然还藏着一个如此罪大恶极的罪犯。吴统领,若不是你及时指认这个凶手,我白家军的一世英名,怕是要因为这么个人物而毁于一旦了!”
吴子荣闻言,顿时受宠若惊道:“元帅真是太客气了,能为朝廷效力,对小人来说这可是难得的福份。至于那宋廉,的确是个可恶之人,就算李老爷嫌贫爱富,在宋家破败之时不肯将李小姐嫁给他为妻,他也不该心存歹念,一把火烧死了李家上下数十口。”
说到此处,他还轻叹一声:“回想起四年前那场大火,真是惨绝人寰哪,若不是小人命大,今时今日,哪还有机会坐在元帅面前替元帅爷分忧解难。”
白麒枫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吴子荣的心思倒是极其活络,虽然这几年跟在钱富生的身边混得也算不错,但钱太师的那个独生子比起眼前这位手握朝廷一半兵权的大元帅,实在是一点都不够看。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如今处于而立之年的吴子荣,心心念念都想着能在仕途上有一番惊人的作为。
如果宋廉的案子真能让白元帅对自己另眼相看,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次命运的转机。
只要入了元帅爷的眼,随便封他一个职位,也够他风光一世,衣食无忧了。
这样想着,便更加卖力的在白麒枫面前表现自己。对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就算是对方没问到的,他也会事无巨细添油加醋的在那夸夸其谈。
就在吴子荣自以为自己与高高在上的白元帅相谈甚欢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正捧着茶碗喝茶的白麒枫用眼神睨了侍候在房中的仆人一眼,那仆人很识趣,急忙出去打探究竟。
少许功夫,对方兴冲冲跑进来,如实汇报道:“回主子,前不久府上不是一直在闹失窃吗,在周管家的仔细调查下,终于把贼人给逮到了。”
“噢?”
白麒枫挑了挑眉,“人赃并获了?”
仆人摇了摇头,满眼顾忌的看了一直没吭声的吴子荣一眼,白麒枫即刻道:“吴统领并非外人,你仅管说就是了。”
这句“不是外人”听到吴子荣的耳朵里,顿时令他心花怒放。
仆人见主子发了话,便也没了顾忌,便如实答道:“周管家目前也只是怀疑贼人是府上的一个马夫,可惜对方偷了府上的东西,全都拿出去变卖了,一时之间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不过周管家说,那姓刘的马夫嗜赌成性,前阵子欠了大笔赌债,这才没几日功夫,就变得腰缠万贯,肯定与偷窃府上值得的宝贝有关。刚刚周管家命人把那马夫给绑了,对方却大喊冤枉,从始至终拒不承认,并口口声声说,他身上的银子都是去赌场赌钱赢来的。”
白麒枫沉呤半晌,对那仆人道:“去把周管家和那个马夫叫进来。”
仆人应了一声,转身出门,没多久,就见帅府的周管家,差遣着两个家丁,提溜着一个二十多岁,长相贼眉鼠眼的年轻人进了厅门。
一进门,两个家丁便把那年轻人给踹跪在地。
那人嘴里高声嚷嚷着,“元帅爷,小人冤枉!他们都说小人偷了府上的东西,可是小人没有,如果小人真的偷了府上的东西,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正叫嚣着,周管家看不过眼的从后面踹了他一脚,骂道:“虽然没有人赃并获,可自打你进府之后,咱们帅府就接二连三开始丢东西,你说不是你偷的,鬼才相信。”
说完,又满眼歉意的看向白麒枫,恭敬道:“主子,都怪老奴平日里驭下不严,竟给帅府招了这么个祸害进来,主子放心,老奴这就把他扭送官府,依公惩处。”
“慢着!”
白麒枫优雅的抬起手臂,做了个阻止的手势,随后,又面带亲切的看着那个被压跪在他面前的马夫,柔声道:“你真的没偷过府上的东西?”
那人急吼吼点头,“小人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偷过。”
白麒枫慢慢笑开,转头对周管家道:“还记不记得上次段小候爷来府上的时候,曾送给本帅一包奇药,如果本帅没记错,那包药的功效似乎很特殊。只要将药混在水里给人喝了,一个时辰内,服药者如果说谎话,后果就会极其严重。”
“周管家,这个马夫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咱们做主子的,也不能无缘无故冤枉了好人,万一他真的没偷,你却执意把他送去官府审问,岂不是害得他遭受皮肉之苦。”
说罢,他冲一直候在身侧的赵明杰使了个眼色,道:“去把段小候爷送给本帅的那包药拿来,是真是假,试试就知道了。”
跪在地上的马夫听了这话,有些傻眼。
周管家也在一旁直呼主子英明。
倒是一直没吭过声的吴子荣被这一幕搞得啧啧称奇。
须臾间,就见赵明杰捧着一只黄纸包从里间走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他打开黄纸包,里面装着的是一堆黑漆漆的药沫子,他用手指拈了一点,倒进茶碗里,就着茶水搅匀,便面无表情的走到那马夫面前,不待对方反应,粗暴的捏住对方的下巴,一下子便将茶碗中的水,直接灌到对方的嘴巴里。
马夫先是咳了一阵,随后,眼神便开始涣散。
从始至终,白麒枫姿态不变,笑容不变,在对方喝光了所有的茶水后,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马夫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对方问的是自己,急忙答道:“小人名叫刘三儿。”
“今年多大?”
“刚满二十。”
“可有娶妻?”
“不曾娶妻。”
“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呃,暂时还没有……”
说到此处,就见这个刘三儿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巴掌抽得极狠,连嘴角都给抽破了。抽完,他傻在当场,直愣愣的看着众人。
白麒枫笑着道:“你没说实话吧?告诉本帅,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刘三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张着嘴,小声道:“真没……”
话才出口,响亮的一耳光又甩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只手,怎么会挥向自己的脸。
周管家见状,上前踹他一脚,恨声道:“说实话。”
刘三儿哭丧着脸委屈道:“小的的确中意过在主子身边侍候的巧蓉姑娘,可是小的自知配不上她,所以……所以就没敢承认。”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警戒的看着自己的手,这次,耳光没有向自己挥过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吴子荣见到这一幕,只觉得既稀奇又心惊,那个测谎的药,真的那么神奇?
他记得刚刚白元帅似乎提过段小候爷。如果他没猜错,那段小候爷,应该就是当今天子亲生姑姑的儿子,也是前些年被封为紫金候的段修寒。
据说这位小候爷从小就喜欢钻研医术,更有传闻说,在皇宫当差的那数百位太医加一起的医术,都不如这位小候爷精湛。
如此看来,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段小候爷能研制出来奇门怪药,也并非是无稽之谈。
就在这时,眼前的情况似乎又有了新的进展,只听白麒枫突然问对方,是否偷了府上的东西。
那个叫刘三儿的用力摇头,嘴上喊着没有偷过。
可就在他否认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刘三儿就像疯了一样,突然起身,一把抓过桌上切水果的刀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一刀,便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头给跺了下来。
鲜血顿时喷了他一脸,他疼得嗷嗷直叫唤,就连负责看押他的那两个家丁和周管家也被这一幕吓了个够呛。
唯独冷静的,除了白麒枫,就是赵明杰。
此时,坐在白麒枫身边不远的吴子荣才发现,这个白元帅表面看着心慈手软,可实际上,阴狠程度绝对非常人所能接受。
他被这一幕吓得不行,只感觉那根手指头是从自己的手上被切断的一样,吓得他连眼睛都不敢睁。
偏偏白麒枫就像是在看一场皮偶戏般,优雅淡定的捧着茶,一边喝一边问,“到底有没有偷过东西?”
那刘三儿仍旧否认,可就在他否认的瞬间,手起刀落,又一根手指头被他自己给切了下来。
刘三儿被吓傻了,哭喊着大声道:“偷了偷了!之前府上丢掉的那些东西,都是小人偷的……”
当他说出实情之后,疯狂的举动瞬间停止了。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左手,疼得脸色惨白,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白麒枫眯着眼冷笑一声,对一旁不敢吭声的周管家道:“像这种贼人还送什么官府,把人拖出去,打他八十板子,顺便再砍了他一只手!”
周管家急忙点头,哆哆嗦嗦吩咐着两个家丁拖着不断哭泣求饶的刘三儿,离开了主厅。
这时,白麒枫才目光移到被吓得不轻的吴子荣脸上,笑着道:“真是抱歉,今日请吴统领入府,本来想商谈宋廉的案子。没想到府上的奴才不争气,竟做出这种丢人之举,让吴统领看了一场笑话,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吴子荣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那个画面之中,此时见白麒枫冲自己又露出那种阴恻恻的笑容,心底不禁一颤。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僵着面孔,强作欢颜的打着哈哈道:“元帅哪里话,是小的有眼福,也算是见识到了元帅整顿家风时的果断与干练,佩服佩服!”
嘴上说着恭维话,心底则早就被吓了个半死。
这时,白麒枫又道:“吴统领之前说过,你曾亲眼看到宋廉放火烧死了李家数十口,耐何那宋廉被关进大牢后,死也不肯承认他犯下的过错,本帅倒是想看看,这测谎的药被灌进他的嘴里后,他还有没有本事否认当年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吴子荣闻言,脸色先是变了几变,随后道:“元帅果然英明,这个方法甚好,甚好!”
说话间,他还伸出手,在额上抹了把薄汗。
白麒枫忍不住关心道:“吴统领脸色有些不好啊,要不要让府上的大夫过来给吴统领瞧瞧?”
吴子荣哪敢答应,急忙道:“小人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这几天身子骨始终不太舒坦,为了避免给元帅府上造成烦扰,小人这就先行告退了。”
“这样啊!既然吴统领身子骨不舒服,那就先回吧。等宋廉的案子有了新进展的时候,再请吴统领过来问话也不迟。”
吴子荣立刻点头应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急三火四的离开了帅府。
交叠着长腿坐在椅子上继续品茶的白麒枫望着吴子荣离去的背影,俊美的脸上绽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半晌后,他才对里间轻声道:“人走了,妳出来吧!”
应声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穿一袭黑衣的墨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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