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端着温热的牛奶上楼时,玻璃杯中乳白色的液体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荡漾,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一边走一边暗自嘀咕:"奇怪,今天昕昕怎么睡得这么沉?平时这个点早该咿咿呀呀地叫唤了。"
推开儿童房的门,一缕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帘缝隙,在空荡荡的婴儿床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外婆的手猛地一颤,牛奶在杯中剧烈摇晃,险些溢出杯沿。婴儿床的防护栏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卡扣处还残留着几道浅浅的抓痕。床上只剩下那个陪伴陆昕入睡的绿色小青蛙玩偶,孤零零地歪在枕头边,两颗黑纽扣做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小主人的"背叛"。
"昕昕?!"外婆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尾音微微发颤。她慌忙将牛奶杯搁在床头柜上,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闷响。锐利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房间每个角落——先是检查了半开的衣柜门缝,又弯腰查看了堆满毛绒玩具的玩具箱后方,最后连飘动的窗帘下方也没放过...最终,她的视线如磁石般被那扇虚掩的房门吸引,白色的门框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小小的指印。
走廊尽头的书房门大敞着,一束耀眼的阳光从门内斜射而出,在深褐色的实木地板上投下一片菱形的光斑。外婆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那是陆远舟平时都不让进的书房,里面放着他工作上的一些重要项目文件。
"天呐天呐..."外婆的拖鞋"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地板,慌乱中左脚上的浅蓝色布拖鞋不知何时甩脱了,她也顾不上捡。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连串灾难性的画面:墨水瓶倾倒在光可鉴人的实木地板上,乌黑的墨水如毒蛇般在地板纹理间蜿蜒游走;装订整齐的重要文件被撕成雪花般的碎片,如天女散花般飘落一地;书架上的古董青花瓷茶具摇摇欲坠,在空中划出绝望的抛物线...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书房门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金色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投下整齐的条纹光影。一个嫩绿色的小小身影正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全神贯注地趴在桌面上,活像一只正在觅食的小青蛙。陆昕的连体衣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背后的小尾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两个扎着粉色皮筋的小辫子因为专注而翘了起来,发梢随着她"创作"的节奏欢快地颤动。她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一支黑色钢笔,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时不时还发出"嗯嗯"的用力声,的小舌头不自觉地吐出来一点,在上唇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水痕。
"昕昕!"外婆一个箭步冲上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当她看清桌上的文件时,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眩晕——那是陆远舟的项目合同。
原本整洁的合同现在变成了一张"现代艺术画作",布满了歪歪扭扭的蓝色线条,像一群喝醉酒的蚂蚁在纸上跳着凌乱的街舞。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外婆手忙脚乱地把陆昕抱起来,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在合同上又添了一道潇洒的蓝色弧线,像一道微型的彩虹,墨迹顺着纸张的纹理慢慢晕染开来。
陆昕被突然打断创作,小嘴立刻撅得老高,活像挂了个小油壶。"婆...画画!"她不满地挥舞着小手,沾着蓝色墨水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抽象的轨迹。小脚丫在半空中踢蹬着,嫩绿色的连体衣随着她的动作沙沙作响,膝盖处己经沾上了些许灰尘。
外婆一手抱着扭来扭去的"小泥鳅",一手颤抖着翻看合同的"受灾情况"。每翻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涂鸦,纸张都不能看了,在客户签名处那边还有个看似笑脸的线条,嘴角都快咧到纸边了,仿佛在嘲笑着这场灾难,未干的墨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陆远舟急切的呼喊声:"妈!我回来拿合同!早上出门着急忘记拿了。"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焦灼。
外婆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了,怀里的陆昕却像听到天籁之音,立刻化身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在外婆怀里扭来扭去,小手拍打着外婆的肩膀,在浅灰色的家居服上留下几个蓝色的"艺术作品"。"爸爸!爸爸!"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春日里叮当作响的风铃。
急促的脚步声如战鼓般由远及近,陆远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一边整理着有些歪斜的深蓝色领带,一边推开书房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阳光依旧温柔地洒在书桌上,钢笔静静地躺在"现代艺术作品"旁,墨水在纸上慢慢晕开,形成一片蓝色的云朵。外婆抱着满脸墨水的"小艺术家"站在原地,她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粒尘埃在光线中翩翩起舞。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味和陆昕身上的奶香味,混合成一种奇特的气息。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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