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灌入船舱，姜妍妘攥着谚翊母亲遗留的蓝丝手帕，边缘的刺绣蔷薇在颠簸中划出细碎光影。
谚翊掌舵的手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手帕边角——那里用同色丝线绣着串看似无序的波纹，却在月光下显影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这是纺织厂的旧坐标。”他将手帕铺在导航屏上，波纹的拐点恰好对应着废弃厂区的地下管网图，“我母亲当年在纺织厂工会工作，总说‘蔷薇花下埋着真相’。”
摩托艇撞开浮着油污的海面，废弃厂区的烟囱在晨雾中如同一柄断剑。姜妍妘踩着生锈的铁梯下到地下室，靴底碾碎的玻璃碴下露出半截蓝色丝带——和手帕上的绣线材质相同。
谚翊突然蹲身，指尖抠开地砖缝隙里的蜡封，取出枚用蓝丝缠绕的钥匙。
“这是实验室的备用钥匙。”他的指腹蹭去钥匙孔的锈迹，锁芯转动时发出“咔哒”轻响，仿佛唤醒了沉睡二十年的秘密。
门后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霉味，而是淡淡的薰衣草香——与谚翊母亲常用的香皂气味一样。
检测设备被蓝丝绒布罩着，布角绣着朵半开的蔷薇。
姜妍妘掀开绒布的瞬间，荧光灯管滋滋作响着亮起，映出仪器面板上的磨损痕迹。
最显眼的是台老式光谱分析仪，操作屏上还留着最后一次检测的参数：铅同位素比值2.37，远超工业排放标准。
“1992年，纺织厂首次发现铅超标时，就是用这台仪器测的。”谚翊调出设备日志，泛黄的打印纸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检测数据，最早可追溯至1990年，“看这个——每次数据异常后，都会跟着笔‘设备维护费’，收款方是隆盛旗下的‘科信检测’。”
姜妍妘的手指划过1995年12月的记录，某行数据被红笔圈出，旁边用钢笔写着：“月英的血样抗体值17.6，林慧18.2，双生子计划启动。”字迹与父亲实验笔记里的一模一样。
仪器下方的抽屉突然自动弹出，里面整齐码放着数百份检测报告，每份报告的右上角都系着根蓝丝——和谚翊母亲手帕上的绣线同源。
“这是隆盛三十年污染史的铁证。”谚翊举起份1990年的报告，检测对象是厂区附近的井水，铅含量超标20倍，“他们买通纺织厂管理层，把超标数据改成‘正常’，再把废料偷偷填埋进防空洞。”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某份报告的背面，那里用蓝丝绣着个微型太阳标志，针脚间夹着根白发。
“是我母亲的。”谚翊的声音发颤，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总在深夜绣手帕，说“要给重要的人留线索”。
姜妍妘翻开另一份报告，1995年11月的记录显示，林慧的血样被连续抽取三次，每次检测后都有笔款项汇入“姜明辉”的私人账户——那是父亲为了保护她们，被迫与隆盛达成的交易。
仪器突然发出低鸣，操作屏上跳出段加密视频。
画面里，年轻的谚翊母亲正在擦拭仪器，张鸿穿着便装走进来，手里晃着蓝宝石戒指：“把姜明辉妻子的检测数据全换成‘正常’，这是最后一次。”女人将份报告塞进抽屉，用蓝丝绑了个死结：“张总，孩子们都在喝厂区的水……”
“那就让他们的父母‘自愿’搬走。”张鸿的笑声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回响，“隆盛的钱能堵住所有嘴。”视频结束时，女人偷偷在报告角落绣了朵蔷薇，针脚刺破纸面，渗出的血迹在二十年后续成完整的花形。
姜妍妘的眼泪滴在报告上，晕开了干涸的血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谚翊母亲的手帕里藏着坐标——这位平凡的女工用刺绣做密码，将隆盛的罪证封存在蓝丝之下，首到二十年后，由她的儿子和故人之女揭开。
“看这个。”谚翊指着仪器侧面的铭牌，制造商栏写着“苏联列宁格勒实验设备厂”，而出厂日期是1985年，“隆盛从冷战时期就开始倒腾放射性废料，纺织厂只是他们的一个中转站。”他突然按下仪器的复位键，屏幕上跳出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1985-2015年的污染数据汇总，每个年份都对应着隆盛某笔“海外投资”的流水。
地下室突然震动，天花板渗下的水迹在地面汇成溪流。
姜妍妘听见地面传来推土机的轰鸣，隆盛的标志在铁门上投下阴影。“他们来销毁证据了！”谚翊将所有报告塞进防水袋，突然从仪器底座摸出枚金属徽章——蓝月亮配蔷薇花，正是母亲手帕上的图案。
“走！”他拽着她冲向通风管道，身后的铁门被撞得巨响。
爬出道口时，姜妍妘看见推土机的铲斗己经插进地下室屋顶，蓝丝绒布罩被卷进履带，碎成飘扬的蓝线。谚翊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的手帕，将徽章别在帕角：“这个给你。”
晨光中，姜妍妘望着手帕上的蓝丝与徽章交相辉映，突然想起阮月英信里的话：“有些真相必须让光看见”。
她将防水袋交给赶来的陈江，袋口露出的报告上，1995年12月24日的检测数据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一天，阮月英的抗体值达到峰值，而隆盛的太阳标志，正悄然笼罩整个云州。
推土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废墟中露出半截蓝丝缠绕的检测报告，上面的蔷薇刺绣被露水浸润，像朵正在绽放的希望之花。
姜妍妘握紧谚翊递来的徽章，金属的冰凉里透着温度，那是两代女性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也是刺破隆盛三十年黑暗的最后一道光。
远处海面上，隆盛的海上基地正在升起浓雾，而姜妍妘知道，下一场战役，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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