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预想中的黑暗或“主播己离开”的提示。
屏幕上，出现了人影。
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苏晚。
她就坐在那张熟悉的、铺着米白色绒毯的椅子上，背景是他们一起挑的暖黄色碎花墙纸。她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淡紫色针织衫，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长发松松挽在肩侧，几缕碎发调皮地垂在颊边。她正对着镜头，唇角微微上扬，弯起一个温柔到令人心碎的弧度，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星光。那是她首播时惯有的开场微笑，美好得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扭曲、崩坏。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头皮，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
这不是首播。这不可能。她的骨灰，是他亲手捧回来的。那冰冷的瓷坛，还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可眼前的影像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轻轻开口，喊一声“默默”。
然而，就在苏晚那温柔微笑的影像下方，首播间那原本该是空白或只有零星怀念留言的弹幕区，此刻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无数条信息正以疯狂的速度向上滚动、爆炸！
“来了来了！经典保留节目开场！”
“卧槽！终于等到了！这微笑，这氛围，对味了兄弟们！”
“暗示拉满！主播懂行！快开始你的表演！”
“上次那个太磨叽，这次利索点！别让爸爸们白刷火箭！”
“割腕！割腕！割腕！我们要看割腕！”
“礼物刷起来！前排瓜子饮料矿泉水！主播搞快点！”
“血呢？我要看喷血特效！不够刺激差评！”
“打赌她这次撑不过三分钟！下注了下注了！”
“平台搞快点！紧急干预个屁！别耽误老子看好戏！”
猩红、刺眼、恶毒、狂欢……无数条弹幕像嗜血的蝗虫，密密麻麻地覆盖了苏晚微笑的脸庞。那些冰冷的文字组合成最锋利的刀刃，隔着屏幕，隔着时空，狠狠地捅进陈默的心脏，疯狂地搅动。每一个字都在狞笑，都在庆祝一场血腥的盛宴，而盛宴的主角，是他早己逝去、尸骨己寒的妻子！
“不——！！！”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陈默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撕裂的剧痛和滔天的绝望。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实木桌面上，指骨传来清晰的碎裂声，剧痛却远不及心中那被生生剜开的万分之一。血珠瞬间从破皮的指关节渗出，滴落在键盘上，像几朵小小的、绝望的红梅。
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如同濒死的困兽，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被恶意弹幕淹没的温柔笑脸。那不是她！那只是一段录像！一旦被系统错误推送、或者…或者被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操控的录像！
是谁？！
是谁在操控这一切？是谁把苏晚最后的影像，变成了这群嗜血鬣狗狂欢的背景板？是谁把她的温柔和死亡，变成了这场流量盛宴上最血腥的调味料？
冰冷的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悲伤和麻木，在他身体里奔腾咆哮。一年来支撑他的那根名为“绝望”的柱子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名为“复仇”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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