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陈默几乎要认为这次潜入计划在第一步就要夭折时，一首沉默的赵锋终于开口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会议桌上，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陈默身上：
“陈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度，“你的技术背景…坦白说，很基础。我们收到的简历里，比你优秀的比比皆是。”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指尖冰凉。
“不过，”赵锋话锋一转，嘴角似乎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你的简历里提到，参与过‘社区论坛敏感词过滤系统维护’？主要是做规则库更新和误判数据标注？”
“是的。”陈默强迫自己迎上对方的目光。
“嗯。”赵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智慧星瞳’系统，每天要处理海量的主播实时互动数据。其中，识别潜在的自残、自杀等极端言论和行为暗示，是内容安全的重中之重。但系统目前的误判率…还比较高。大量无害的情绪宣泄、甚至主播的日常抱怨，都会被错误标记为‘高危’，引发不必要的干预警报，浪费审核资源。”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陈默：“同时，也存在一些…更隐蔽的、真正危险的信号，因为表达方式过于晦涩或者被刻意伪装，反而被系统漏过。我们需要有人，有足够的耐心，像在沙子里淘金一样，去人工复核这些海量的AI误判和漏判案例。从成千上万条看似无害的‘垃圾’信息里，精准地挑出那几粒真正致命的‘沙子’。再从那些被系统忽略的角落里，揪出隐藏的毒蛇。这项工作极其枯燥、极其耗费精力，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对‘异常’的敏锐首觉。很多人做不了几天就崩溃了。你…觉得自己能胜任这种‘淘金’和‘捕蛇’的工作吗？”
淘金？捕蛇？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赵锋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最黑暗、最血腥的那扇门！
系统提示：“您关注的主播正在暗示自杀行为！”
苏晚微笑的影像。
狂欢的弹幕：“快割腕啊！”“礼物刷起来！”“不够刺激差评！”
误判？漏判？不！苏晚的死亡，根本不是什么系统误判！那是精心策划的谋杀！是星耀的AI，是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总监所代表的冰冷机器，精准识别了她的绝望，然后…不是阻止，而是引导！是催化！是将她推向深渊的最后一把力！
而现在，他们需要一条狗，一条嗅觉灵敏的狗，去帮他们更好地“淘金”和“捕蛇”？去更高效地识别出下一个“苏晚”？更精准地榨干每一个绝望灵魂的最后一点流量价值？
滔天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冲破陈默理智的堤防。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扑上去撕碎眼前这张脸的冲动。
他需要这个位置！他必须进去！
陈默猛地抬起头，迎上赵锋审视的目光。他的眼神因为压抑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决心而显得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我能！”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笃定，“总监，我理解这项工作的重要性！枯燥和压力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我…我经历过…我…”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透出一种沉重感，“我失去过很重要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异常’信号，背后可能意味着什么。我会用百分之两百的专注，去做好这份‘淘金’和‘捕蛇’的工作！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死死盯着赵锋的眼睛，将后半句话，连同刻骨的恨意，一字一句地钉进对方的瞳孔深处。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技术男李明和HR都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变得如此“有感染力”的陈默。赵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锐利的鹰眼，在陈默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刚才更长了一些。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像是审视，又像是一丝…了然？
“很好。” 几秒钟后，赵锋终于开口，身体向后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淡漠，“这种态度，正是我们需要的。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
流程化的结束语。陈默站起身，微微鞠躬，转身走出会议室。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他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衬衫己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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