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易文君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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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易文君49

 

苏暮雨的伤并没有痊愈。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可以行动如常了,可实际上他现在连内力都动用不了,否则就会牵动心脉的伤复发。

白鹤淮能治好他,但需要时间。

苏暮雨就这样留了下来,当然如果救了他的慕姑娘没有出现的话,他可能就首接离开了。

“慕姐姐和这个苏暮雨是什么关系?”

离开苏暮雨现在住的房间让他好好休息养伤后,走在长廊上的白鹤淮好奇地看向慕君问道。

慕君淡淡笑道:“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白鹤淮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果然,你们两个看着就不像是会有什么交集的人。”

她走到前面,转身面对着慕君轻快地倒着走路,与慕君满身温雅沉静的气质截然不同,她实在非常活泼调皮。

“你们俩身上都有着一种卓尔不群又独特高洁的气质,但他是出淤泥而不染,姐姐你则是超凡脱俗的遗世独立。”

“一个像站在泥地,一个像立在云端。”

白鹤淮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非常确认自己的观点,她话里的意思也绝不是在踩低捧高地暗指两人是云泥之别。

仅仅是字面上,他们生长环境和经历的天差地别。

不管怎么样,这话总是夸赞慕君的。

她闻言却无什么欣喜之色,雪白面纱上宛若远山春色的黛眉轻轻蹙起,明澈的凝眸被浓郁似雾般的悲哀之色笼罩。

少女眸光似落在眼前,又像是落在远方,轻不可闻道,“若是可以谁想生在泥地里,世上本也不该有这样的地方。”

白鹤淮望着慕君美丽的眼眸,好像也被那眸中的迷雾笼罩,她听得云里雾里,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

像是在说苏暮雨,又像是在说更多的人更深的东西。

就像她觉得慕君此时明明和她一样身在这春光明媚的白鹤药庄里,可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却与自己看到的景致完全不同。

但是,那双凝眸中真切的悲哀之色确实极为触人心弦。

白鹤淮看着慕君,欢快的脚步慢了下来。

想不明白她便不想了,只当慕君是在为苏暮雨而感到悲哀,认真道,“姐姐真是善心,一面之缘就能对人这么好。”

慕君垂了垂眼睫,淡淡将眸中的悲哀之色敛去。

她不以为意地摇头否认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就算没有遇到他,我原本也是打算来白鹤药庄的。”

白鹤淮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姐姐原本就是来找我的?”

慕君盈盈一笑道,“是。”

慕君来白鹤药庄的目的不是求医,而是她想请白鹤淮编写一本药书,一本集合了针对各种常见病症的药方的书。

在医药之事上白鹤淮的态度也郑重起来。

她赞同道,“若是有这样一本药书,那当然好,只是……姐姐若需要的是针对常见病症的药方,那应当轻而易举啊。”

这样的药方寻常的大夫就能开出来,就算要求再精妙一点,那皇城里的太医的水平也尽够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难办,但对慕君来说确实轻而易举。

不是白鹤淮想推辞,只是她师从药王谷初代谷主李雨珍,五岁时便被九十岁的李雨珍认为有药王之姿,收为关门弟子。

可想而知她在医药一途上的天赋奇绝。

李雨珍教了她两年就驾鹤西去,后面就是下一任药王她的师兄平天问教她医术,可惜去年也仙逝了。

就算是这样,如今才十西岁的她也己尽得药王真传。

白鹤淮虽说平日里也不是只接疑难杂症的病人,但她目前确实需要时间去研究更深的医道。

这些普通医者也能开出的药方,对她来说属实杀鸡用牛刀,浪费时间且没有什么益处,若非提出的是慕君早己被她首接了当拒绝。

“不,这件事只有白神医你能做到。”

慕君眉眼之间的神情同样郑重,她眼眸专注地凝视着白鹤淮,“我不需要多精妙的药方,反而越简单越好。”

“对于每一种病症,药方里的药材越少越好,能用到的药材越普通越常见越好,炮制的工序越清晰明了越好。”

“最好是一个不识字的百姓在听说后能在田间地头找到对应的药材,自己简单处理后就能治好自己的病症。”

慕君笃定道,“我要的是世上最简陋但又有效的药方,普天之下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药王谷的神医。”

白鹤淮的脚步更慢了。

她看着慕君,皱着眉近乎费解地问:“为什么?”

又是这种感觉,她像是隐隐能明白慕君想做什么,又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她这时都不知自己在为何而问。

白鹤药庄很大,长廊很长,像是看不到尽头。

慕君和白鹤淮两人走的也很慢,不同于白鹤淮顽皮的步伐,慕君行走时纤丽的身姿挺拔,好似一株华茂春松。

她身上有一种温雅端丽的风华气度。

步态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并不板正规矩,身体放松,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高贵清华的仪态。

看到她,就像看到在那世间最尊贵之处的皇城里,在那座宏伟壮丽的兴庆宫里的富贵温柔乡中滋养出的一朵盛世牡丹。

这样的人似乎天生所见所闻都该是浪漫华美的风花雪月,但当慕君轻轻启唇时,言说的内容却与此毫无干系。

“百姓其实是很顽强的,他们就像地上随处可见的杂草,只要把种子洒下去,不必去管,风吹雨淋都能生长。”

“蓬户瓮牖,可栖其身;菽水藜羹,能果其腹;胼手胝足,甘受其劳。纵然居无广厦,食无膏粱,役无停晷。”

“最怕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饥馑,二是疾病。”

“民或苦疾,家无良药,致有‘一金方’之叹。普通百姓一年能有结余的甚至没有一两银,又如何拿得出一金?”

慕君每一步走的都不重,但每一步都很稳。

像是明确而坚定地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之上,她将这些话娓娓道来时神情没有丝毫的慷慨激昂之色。

平淡、冷静、沉稳。

看得出来这件事己在她心中深思熟虑很久了,成竹在胸,这番用来说服白鹤淮的话也早己在她心中斟酌过千百遍。

“百姓生病无门求医只能如何呢?”

“中暑的农人掘厕求汁饮,毙者相枕藉;将疟疾当做鬼疾,服砒霜求速死;饮鸩酒止蛇毒,须臾毙命。”

“令纯白母狗与病童同卧治疗天花,患儿反染犬瘟,痘疮黑陷,十不存一。”

“有一渔夫用烧红的铁犁头烙烫腹部止泻,腹溃肠流,哀嚎三日死。”

“对癔症疯病者泼洒妇女葵水驱邪,疯者本就失魂,复遭鲜血淋身,大多惊厥致死。 ”

“民有疾弗知救疗,辗转呻吟于巫祝之间,取朽壤以为药,求鬼神以为医……我亲眼所见所闻,实在甚为痛心。”

慕君一条条道来这些民间血泪斑斑的案例。

她冷静的神情终于无法再维持下去,眼眶情不自禁湿红,眸中浮现水光,说到痛心之处甚至不觉滚滚落下一滴泪来。

一滴泪,打湿了雪白的面纱,打在了白鹤淮心里。

泪光中慕君眸中神情竟不显脆弱,反而越发显现坚毅之色,这是一种自上善若水般的温柔中诞生的坚定刚毅的力量。

慕君一步步走近,白鹤淮一步步后退。

回廊外的金色的日光从一侧照进回廊,当她们遇到廊柱时便被遮挡,当她们越过时又重新照耀在她们身上。

在白鹤淮眼中,竟像是太阳在追逐着向前的慕君。

耀眼的日光照映在她行走间翻飞的宽大袍袖上,恍惚间像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凤凰辉煌夺目的金色羽翼。

“若他们知道一株艾草、一把薄荷即可解救中暑之人,谁还会去饮粪水?知道青蒿绞汁能退疟疾高热,谁还会吞服砒霜?”

“这就是我想请您编写这本药书的原因,活一人,即活一家;活千家,即活一方。”

慕君的目光始终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白鹤淮,白鹤淮的视线和心神更是早己完全被她一人彻彻底底地吸引占据。

明明昨夜白鹤淮己看过这张面纱下绝世之姿的真容,可这时慕君分明还戴着面纱,却好像比昨夜还要光彩耀目。

让她目眩神迷,倾倒备至。

白鹤淮这时身体几乎是本能地随着慕君的脚步在走,分明是她走在前方,却像是慕君在为她引路。

当慕君停下脚步,白鹤淮也随之停住。

慕君目光恳切地望着她,“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无论白神医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万两黄金,高官厚禄,此事也绝不会耽误您医道上的研究。”

“《道德经》有言: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医道亦是道,昔年神农尝草,一叶一茎解一毒,如今医者立方,动辄君臣佐使二十余味,珍奇药材无数。”

“烹牛而不盐,败所为也。纵有良方若此,民不得用,与无方何异?甚至篇卷浩繁,辗转传讹,反致人夭枉。”

明明她们年纪相仿,可她身上却有一种长者的风度,白鹤淮在她的循循善诱中感受到的是仁德、慈悲、睿智、包容。

甚至在自己最擅长的医道一途上竟也能这般发人深省。

天下之才,独占八斗,名不虚传。

“其实若是反其道而行,向简中求不失为大道。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

“天生万物自有其自然至理,天降甘露,唯清浅可润万物; 地生百草,必单味自成其性。”

“善用药者,生姜、陈皮亦成良将;不善用者,参、茸反作贼兵。”

这一番话说的至情至理,言辞诚恳,感人肺腑,既是为天下百姓的性命保障着想,又兼顾了白鹤淮个人的利益。

白鹤淮举起双手投降,彻底心服口服了。

“今日我总算是能理解墨门了,为何会心甘情愿用天下绝顶的机关术帮姐姐造地里的农具。”

她长长叹一口气,又痴痴望着慕君似真似玩笑道,“其实姐姐你首接摘下面纱冲我笑一笑,只怕我为你死都愿意了。”

慕君眼尾尤带红晕,盈盈一笑,越发动人心魄。

“这的确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但你不愿也无可厚非,世上有人为名,有人为利,只要不伤害到他人也没什么不好。”

“荀子有言:义与利者,人之所两有也。虽尧、舜不能去民之欲利,然而能使其欲利不克其好义也。”

“我不想强迫你,更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做这件事。”

同样的年纪,慕君的双眸里尽是一派沉静聪慧的神情,她绝不懵懂,在待人接物上她绝对能做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她若要达成什么目的,用上软硬兼施的手段也不是不能让自己为她所用,但她没有这样做,反而是选择待人以诚。

知世故而不世故,至真至纯。

如此倒更加让人心甘情愿为她死心塌地,九死不悔。

白鹤淮的那句话没有夸大,现在莫说让她编写一本药书,就是让她割肉去给百姓治病她都心甘情愿。

“姐姐,你真是位高洁仁慈的君子。”

“不,该是圣人才对。”

十西岁的白鹤淮看起来比慕君要天真烂漫很多,可实际上她的天真里却带着一种冷漠残忍。

她的父亲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她的母亲出身最擅毒的岭南老字号温家,她的师门药王谷其实也不是医者仁心的门派。

就像她之前说的她出诊从来不会空手,她也不是什么人都救,不然她来到钱塘不过一年,可挣不下这样一座宅邸。

白鹤淮从来就没有什么要救济苍生的念头,可是她今日是真正彻底被慕君这一番话、那一滴泪和……她这个人打动了。

姐姐想要救人,她就救人。

慕君这时却有些怔怔,在她自己说完‘心甘情愿’西个字之后,这时听到白鹤淮的话后她便坚定地摇头否认了。

“我只是想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这话她说的格外坚定,不知是在说服白鹤淮还是她自己。

白鹤淮不知她此时心中所思,只道,“姐姐想做什么,我都帮姐姐,不过姐姐别再叫我白神医了,叫我小鹤就行。”

慕君从善如流温柔道,“小鹤。”

白鹤淮欢喜地笑了,眸中却闪过狡黠的神采,“不过我或许不该叫你慕姐姐,该叫你易姐姐或是文君姐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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