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安平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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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安平之基

 

白门楼那场震动西方的较量,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让陈霜的名字悄然在中原流传。但对陈霜而言,喧嚣过后,内心却意外地沉淀下来。

她不再执着于那柄名为“镇岳”的巨剑,也不再为控制力量而对着脆弱的茶杯小心翼翼。那份浩瀚的力量,仿佛终于找到了流淌的河床,融入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稳健的步伐、每一次轻巧地拂去衣上尘埃。它不再是脱缰的野马,而是变得温顺,在她心间无声流淌,收放自如。

然而,她个人的宁静,却映衬着刘备集团骤然加剧的危机。

简陋的主帐里,庆功的酒意还未散尽,沉重的忧虑己如阴云般压了下来。

“吕布此人,桀骜难驯,但经此一战,他对霜妹的‘力’己生忌惮,短期内,来自他那边的刀锋或可暂缓。”简雍捻着胡须,眉头紧锁,“然则,真正悬于头顶的利剑,是北方的曹孟德!”

他走到那张绘制粗糙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兖州的位置:“我们击退了典韦,又与吕布战平。在曹操眼中,我们这支原本飘零无依的义军,己不再是路边的草芥,而是一根扎在他卧榻之侧的芒刺!他岂能容我们安然立足?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刺客,而是他麾下令人胆寒的虎豹骑了!”

张飞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虬髯滴落,他瓮声吼道:“怕他个鸟!他来多少,俺老张的蛇矛就捅穿多少!”

“三弟,慎言!”刘备沉声打断,目光在地图上焦灼地搜寻,最终落回他们此刻临时驻扎的野地,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忧虑,“宪和所言,句句在理。我们兵不过数千,将仅数员,扎营于旷野,无险可凭。若曹军铁骑奔袭而至,一日之内,营寨必成齑粉!”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冰冷的现实让方才庆功的微醺荡然无存。表面的风光之下,是摇摇欲坠的根基。

“大哥,”关羽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东南三十里外,有一处废弃之地,名唤安平。”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线,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此地背倚泰仪山余脉,前临汶水支流,地势险要。黄巾肆虐时,县城遭焚毁劫掠,早己荒废多年,十室九空。若能清理废墟,重筑城墙,深掘壕堑,便可据此为根基,进可图谋,退可自保。”

这个提议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但简雍随即叹息:“关将军所谋深远。然则,修复一座废城,谈何容易?伐木、采石、夯土、筑墙……纵使全军日夜不休,没有半年光景,也休想筑起一座像样的城池。曹操,会给我们这半年喘息之机吗?”

半年!这两个字像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刘备长长叹息,那叹息里浸满了英雄末路的无奈。这便是他此刻最大的困局——空有凌云志,恨无立锥地!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陈霜走了进来。外面的议论,她己听得真切。

刘备见她进来,立刻起身,关切道:“霜妹?你伤势未愈,正该多歇息才是。”

陈霜轻轻摇头,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张承载着众人希望与绝望的地图。她走到近前,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名为“安平”的小点,澄澈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种明亮而温暖的光芒——那并非战意,而是一种想要亲手“构筑”些什么的渴望。

“二哥说过,我的力量,在于‘承托’。”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这力量,不止能用来破开阻碍,或许……也能用来垒起守护。”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帐中一张张或惊愕、或疑惑、或期待的脸庞,语气诚恳而坚定:“大家只管规划城郭,将士们负责运送材料。至于开山采石、奠定基石、夯实土方、垒砌城墙……这些最耗费时日与人力的重活,我想试试,交给我来做。”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话语震住了。他们看着陈霜,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朝夕相处的女子。习惯了她在战场上如同神兵的身影,习惯了她在演武场上撼动山河的伟力,却从未敢想,这份摧枯拉朽的力量,竟能用在……此处?

用这神力,去筑起一座城?

这念头惊世骇俗,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近乎神迹的诱惑!

张飞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放光:“哎呀!对对对!俺咋就没想到这茬!有妹子这身力气在,咱们还愁啥!别人建城要半年,有妹子在,半个月就够够的!”

“半个月?”陈霜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却无比自信的弧度,伸出三根手指。

“三……三天?!”张飞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陈霜摇摇头,声音平稳:“三十天。一个月。”

一个月,于乱世废墟之上,建起一座可御强敌的坚城。这依旧如同天方夜谭。

但当刘备的目光触及陈霜那双平静、澄澈、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眼眸时,一股滚烫的、名为希望的火苗,猛地在他胸膛中燃烧起来!

“好!”刘备猛地一掌拍在木案上,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那是绝境逢生的狂喜与决断,“就依霜妹所言!全军即刻拔营,移师安平!我们要让这天下人看看,我刘备的基业,将从这片废墟之上,拔地而起!”

安平。曾经的鱼米之乡,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斜插在瓦砾堆中,荒草蔓生,狐鼠出没,满目疮痍,死气沉沉。士兵们初到时,眼中难掩失望。

然而,当筑城的号角在破晓吹响,第一缕阳光洒下,那点绝望的灰烬,被一股名为“狂热”的火焰彻底点燃。

他们亲眼目睹了神迹的降临。

泰仪山脚,十几个士兵汗流浃背,用撬棍艰难地挪动一块数千斤巨石,青石纹丝不动。陈霜示意众人退开。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石面上,腰腿发力,那坚硬的山岩仿佛变成了松软的泥土。在众人倒抽冷气声中,她竟像从地里拔起一棵菜苗般,轻松地将巨石扛在肩头。沉重的青石在她肩上温顺无比,她步履稳健,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健步如飞地将它运到地基处,轻轻放下。

挖掘护城河的工地上,士兵们用藤筐一筐筐运送湿重的泥土。陈霜跃入河道,俯身环抱一堆混杂石块的泥土,纤细的腰肢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将数千斤土石如同抱起一团轻柔的棉花,稳稳抛上高高的河岸。她穿梭其间,效率惊人。

夯实地基处,士兵们喊着号子抬起沉重的石夯。陈霜找来一根需数人合抱的巨大石柱,单手握住一端,稳稳举起如同石锤。“咚!咚!咚!”沉闷的巨响震撼大地,每一次落下,地面都变得坚硬如铁。

她成了这座热火朝天工地上的灵魂。

她仿佛不知疲倦,沉默的身影在尘土中穿梭。士兵们看着她,眼中充满近乎虔诚的崇拜。他们不再仅仅为军令劳作,更是为了追随这“神迹”,为了亲手建造一个由神力庇护的家园!工地日夜不息,号子声震天。

死寂的废墟,在短短数日间,蜕变成一个充满生机的巨大蜂巢。

刘备、关羽、张飞站在望楼上,俯瞰这片沸腾的土地,目光追随着那道忙碌的青色身影。

“大哥,”张飞的声音带着感慨,“俺现在才真懂了,啥叫‘福气’!能打的,是猛将。能像妹子这样……为咱们,为这些跟着咱们的弟兄们,亲手垒起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那才是老天爷给咱最大的福分啊!”他粗犷的脸上满是动容。

关羽手抚长髯,丹凤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他看到陈霜停下,抬起沾满泥灰的袖子,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阳光洒在她沾着尘土却焕发光彩的脸上,她望着初见雏形的城墙,唇角弯起,露出了一个纯粹、满足、甚至带着点稚气的灿烂笑容。那一刻,战场上的锋芒、演武场上的威严都悄然褪去,她只是一个沉浸在创造喜悦中的筑城者。

这,或许才是她内心深处,对这份力量最温暖的期许。

城墙,在无数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拔高、变厚、变得坚实。

就在安平城初具规模,新筑的城墙在阳光下反射着泥土的微光,所有人都沉浸在汗水浇灌出的希望中时,一支与这热火朝天景象格格不入的队伍,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不是军队,没有肃杀之气。

队伍前方,是一面玄黑色的、绣着某种繁复官纹的旗帜。为首一人,骑着高头骏马,身着深色吏服,面容白净,三缕长须,气质透着官家的矜持与疏离。他身后跟着数十名郡兵装束的护卫,神情严肃。

他们带来的不是兵戈杀气,却是一股沉重而令人不安的威压——来自朝廷的意志!

刘备在城楼上望见那面旗帜和来人的装束,脸色骤然一变,扶着雉堞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支队伍来到尚显粗糙的城门前。为首的官员翻身下马,动作一丝不苟。他对着城楼上惊疑不定的众人,用一种带着官腔的嗓音,朗声宣道:

“敕令到——!平原相刘备,速速接令——!”

声音穿透工地的喧嚣。

刘备、关羽、张飞等人心中警觉,匆忙奔下城楼。香案仓促设下,众人跪倒尘埃。

那官员神色肃然,展开手中一卷黄麻纸书写的文书,高声宣读:

“大汉皇帝陛下制曰:”

“朕闻冀州有女陈氏,身具神力,勇毅过人,于黄巾乱中颇有功绩,堪为祥瑞。特敕封陈氏为‘安国君’,赐粟百石。着即随敕使入京,觐见陈情,以慰圣心。”

“平原相刘备,忠勤可勉,当妥善护送,不得延误。”

“此令!”

敕令宣读完毕,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飞跪在地上,脸膛涨红,紧握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关羽垂着头,长髯微颤,紧抿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刘备则如坠冰窟,浑身僵硬。他缓缓抬头,望向那官员手中那卷象征着“恩宠”却也暗藏危机的敕令,眼中是惊骇与彻骨的冰冷。

这一招,太毒!太绝!

他们借朝廷之名,用一份看似荣耀的敕令,行釜底抽薪之计!

接令?就意味着要将陈霜,这刚刚为他们筑起希望之城的“祥瑞”,亲手送入洛阳那深不可测的漩涡!从此身不由己,吉凶难料!

抗令?那便是公然违逆朝廷!他刘备赖以立足的“忠义”之名,将顷刻崩塌,成为众矢之的!

那宣令的官员,脸上带着程式化的、不容置疑的笑容,双手捧着那卷敕令,走到刘备面前。

“刘县尉,”他刻意用了刘备此时可能更低的实际官职,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请接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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