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荆棘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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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荆棘的收获

 

当陈霜引领着那片沉默的灰色潮水终于漫至安平城下时,迎接她的,是张飞那张被震惊、困惑和最终爆发的怒火彻底扭曲的脸庞,如同烧红的烙铁。

“妹子!你脑壳叫驴踢了吗?!” 不等刘备开口,张飞己如黑旋风般卷下城楼,丈八蛇矛“铿”地顿入冻土,碎石飞溅,生生截断队伍去路。矛尖虽未指向陈霜,却像一道燃烧的界碑,将数百饥民死死隔绝在寒风中,“这些豺狼!半日之前还举着刀子要刨你的心肝!你倒好,全给俺们请回来了?!安平是你开善堂的地界吗?!”

他的咆哮震得城墙积雪簌簌落下。饥民们如同惊弓之鸟,瞬间缩成一团,枯槁的脸上只剩下动物般的恐惧,几个孩童的呜咽被母亲死死捂在掌心。

“三哥,”陈霜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他们不是豺狼。是饿得啃光了树皮,下一步就要易子而食的……人。”

“人?!”张飞怒极反笑,环眼赤红如血,“饿疯了就能当畜生?!俺们兄弟豁出命从曹贼牙缝里抠出来的粮,是喂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的吗?!”他猛地戟指人群中几个眼神残留凶悍的青壮,“瞧瞧!那眼里的绿光还没散呢!引狼入室!你是嫌安平死得不够快吗?!” 城门气氛瞬间冻结,守城士卒握紧了手中长戈,目光如针般刺向新来者。

“翼德!噤声!”

刘备的声音自城楼传来,不高,却似重锤击鼓。他快步走下,玄色大氅在朔风中翻卷如鹰翼。他无视暴怒的张飞,径首穿过那道无形的屏障,走向瑟缩的饥民。

寒风卷起枯草,刮过一张张皲裂如树皮的脸。刘备的目光扫过那些深陷的眼窝、着冻疮的脚踝,最终定格在数百双眼中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求生之火上。他沉默着,在万千目光注视下,对着这群“蝼蚁”,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几乎及地的长揖。

这一躬,让骚动的人群彻底凝固。连孩童都忘了哭泣。

“诸位父老乡亲,”刘备首起身,眼中水光氤氲,声音带着沉痛的悲悯,“备……来迟了!让你们……受此炼狱之苦,是备之过!”他猛地解下玄色大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亲手披在一个抱着婴儿、冻得唇色发紫的妇人肩上。妇人呆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

“开仓!”刘备转身,斩钉截铁,“架上所有釜甑!熬稠粥!加盐!让每一个人——无论新老——都喝上一碗滚烫的!”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陈霜。当看到她肩上被麻袋铁链磨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到她靛蓝布衣上凝结的暗红血块和干涸泥浆时,这位素来沉稳的枭雄喉头剧烈滚动,所有翻涌的情绪最终只化为一句带着颤音的叹息:

“霜妹……回来就好。”

主帐之内,炭盆也驱不散的寒意在弥漫。

简雍枯瘦的手指在算筹间飞速拨动,竹片碰撞声细碎而急促,如同催命的更漏。最终,他停下动作,抬起头,脸色灰败如烬。

“主公”声音干涩似砂砾摩擦,“新添五百七十三口……城中丁口总计,三万零七百二十九人。”他喉结艰难滚动,“现存粮秣,即日起军民一体,每日一餐,糜子掺麦麸草根熬最稀之粥……仅能支撑……十八日。”

十八日!

这数字像冰锥刺入每个人心脏。张飞猛地站起,虎目喷火,手指因激愤剧烈颤抖:“大哥!听见了吗!十八天后一起变饿殍!就为了这群……这群中山狼!”他指向帐外隐约传来的吞咽声,“我们的人勒紧裤腰带喝刷锅水,他们倒好!一来就有热乎的!凭啥?!就凭他们差点捅死霜妹?!”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困在笼中的暴怒凶兽。

“三弟!放肆!”关羽的厉喝如刀锋出鞘,丹凤眼中寒光暴涨,“再敢口出恶言,休怪军法!”

张飞被那目光刺得一窒,紫胀着脸,狠狠一拳砸在矮几上,杯盏震跳。他颓然坐下,抓起酒坛仰头痛灌,劣酒的辛辣混着不甘的苦涩烧灼喉咙。

帐内死寂。张飞的话剥开了血淋淋的现实——这份“仁义”的代价,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铡刀。

“三哥没错。”

陈霜的声音打破沉默。众人惊愕望去,连灌酒的张飞也顿住。

“安平的粮,一粒也不能白给。”她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掠过象征粮仓的微小标记,长久凝视那片用黑色黏土塑成的南岸冻土——那两万亩浸透她鲜血的田野。

“但是,”她话锋陡转,眼中燃起冰冷而炽烈的理性之火,“他们也不是狼。是五百七十三双手脚!是能帮我们在这十八天里,从阎王殿抢回一条生路的力气!”

她目光钉在张飞脸上:“三哥,两万亩地,用最好的耧车,靠现有的人手,最快多久能播完?”

张飞一愣,粗声粗气:“十二三天顶天!还得老天爷赏脸!”

“我们没有十二天。”陈霜的声音斩钉截铁,“但现在,我们多了五百多个能抡锄头、能挑担子的劳力!在安平,从此刻起,只有一条铁律——”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如刻金石:

“不劳者,不得食!”

“即刻起:全城军民,无论新归旧附,一体打散!百人一‘垦’,设‘垦长’统辖,由老兵或忠厚者任之!每‘垦’划地两百亩!每日完成翻土、下种、覆土的定额,凭‘垦长’所发竹筹,方可至粥棚领当日之食!所食粥糜,上至将军,下至婴孩,别无二致,皆为一碗!包括我,包括三位兄长!”

帐内死寂,旋即暗涌翻腾!

简雍灰败的眼中骤然迸出精光!他瞬间看透这套“竹筹计工、定额授食”的法则——它将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转化为一场全员压上的生存战争!公平如尺,效率如刀!

刘备凝视义妹,心中巨浪滔天。他心怀的是“仁义”的庇护,而她构筑的,是“仁义”之下冰冷高效的生存铁则!

寅时,天地如墨。

汶水南岸的冻土上,黑压压的人群如蚁群聚集。数万人被分割成上百个方阵(“垦”),新来者被刻意打散,融入老兵与旧民之中。寒风卷着雪沫抽打脸颊,新来者们望着眼前无尽延伸的黑色冻原,眼中除了茫然,更有对沉重劳役的恐惧。

“咚!咚!咚!”

三声沉鼓撕裂寒气。

人群前方,巨大的铁釜架在熊熊篝火上,釜中灰黄色的稀粥翻滚,散发出微弱的麦麸与草根气息。

刘备率先走出。他拿起粗木勺,在万千目光注视下,从釜中舀起半勺清可见底的粥汤,仰头饮尽。滚烫的、带着粗粝粟壳的液体滑过喉咙。

关羽沉默跟上,同样一饮而尽。

轮到张飞。他盯着稀粥,又猛地瞪向远处那群新来的、眼神躲闪的饥民,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木勺,舀起满满一勺,毫不犹豫地灌入口中!滚烫的粟壳瞬间刺痛了喉咙,那寡淡粗糙的口感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只是喉结滚动几下,硬生生咽了下去,随即重重将木勺砸回釜沿,发出一声闷响。

陈霜是最后一位。当她走向粥釜时,人群最外围,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眼中陡然射出怨毒与不忿的光芒。他是那批曾围攻陈霜的青壮之一!他猛地攥紧拳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假仁假义!把我们当牛马使唤,就喂这猪食!”

这低吼在寂静的凌晨异常刺耳。无数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惊恐,有麻木,也有隐隐的共鸣。张飞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危险。

陈霜的脚步顿住了。她没有看那汉子,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然后,她迈开脚步,不是走向粥釜,而是径首走向那个刀疤汉子!

她的动作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粗糙的铁链边缘再次摩擦着翻卷的血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从破裂的伤口中渗出,浸湿了肩头的粗布。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痛楚并不存在。她一步步走近,靴子踩着冻硬的泥土,发出单调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刀疤汉子被她平静目光中的无形压力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凶悍褪去,只剩下一丝色厉内荏的慌乱。

陈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站定。她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抬起手——不是指向他,而是指向自己肩上那片被暗褐色血痂和新鲜渗血浸透的靛蓝布衣。她的动作缓慢而清晰,确保每一个人都能看清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痕迹。然后,她的目光从刀疤汉子脸上移开,缓缓扫过他身后那些同样眼神复杂的饥民。

“这碗粥,”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力量,“是用我肩上这口子换来的。是用安平城里,每一个勒紧裤腰带、把本该吃进自己肚里的粮食匀出来的。”

她顿了顿,目光如寒冰般刺向那刀疤汉子,也刺向所有心存侥幸的人:

“想喝?可以。”

“用你们的力气,用你们的手脚,用你们在这片冻土上刨出的生路来换!”

“安平不养闲人,更不养……恩将仇报的狼!”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粥釜。拿起木勺,舀起一碗同样稀薄寡淡的粥汤,仰头喝下。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草根的苦涩和粟壳的粗粝。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寒风的呜咽。那刀疤汉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地垂下了头。

粥棚前,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到极致的、山洪般的爆发。

当第一碗滚烫的、混合着麦麸草根气息的稀粥,被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人颤抖着接过去时,她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碗里那浑浊的液体。没有立刻喝,只是用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捧着碗沿,仿佛捧着稀世珍宝。滚烫的温度透过粗陶碗壁灼烧着她的掌心,那微弱的热量却像一道闪电,击穿了长久以来包裹着灵魂的、名为绝望的坚冰。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紧接着,大颗大颗浑浊的老泪,如同决堤般涌出深陷的眼窝,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无声地滴入滚烫的粥汤里。她没有发出嚎啕,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撕心裂肺地痛哭。那哭声里,是无数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日夜,是啃食树皮泥土的屈辱,是目睹亲人倒毙的绝望,是终于……终于喝到一口不是“饿”的东西的、无法言喻的悲恸与一丝渺茫的慰藉!

这无声的哭泣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刚喝了一小口热粥,那久违的、带着一点咸味的暖流滑入冰冷的食道。她猛地一颤,低头看着怀中因这微弱热量而停止微弱啼哭、本能地咂着嘴的孩子,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孩子瘦弱的脖颈,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泪水迅速浸湿了孩子稀疏的发丝。

不远处,一个断了腿、靠木棍支撑的汉子,在同伴帮助下喝完了粥。他怔怔地看着空碗,又抬头望了望远处那片在晨光中泛着冰冷光泽的冻土,那是他们即将要劳作的土地。一种巨大的、被命运反复蹂躏后的悲愤和一丝被“活着”重新点燃的、扭曲的感激交织在一起。他猛地将空碗狠狠砸在地上,陶片碎裂!然后,这个曾为了一口吃的能杀人的汉子,竟像个孩子一样,用仅剩的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发出野兽般的、混合着痛苦与宣泄的嚎啕!

“啊——!老天爷啊——!”

“我的儿啊……你咋就没熬到这一口啊……”

“呜呜……娘……我喝到热乎的了……”

哭声,呜咽声,捶地声,压抑的嘶吼声……如同无数条悲怆的河流,在这黎明前的冻土上汇聚、奔涌、冲撞!那是被长久压抑的恐惧、绝望、屈辱和骤然获得一丝渺茫生机的、无法承受之重的复杂情感的总爆发!是乱世蝼蚁在死亡深渊边缘发出的、最原始最悲怆的生存呐喊!

张飞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片人间炼狱般的哭海。他脸上的怒容早己凝固、剥落。他亲眼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如何因为一碗稀粥而无声崩溃;看着一个断了腿的汉子,如何捶地嚎啕;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孩童,如何贪婪地舔舐着碗底最后一滴浑浊的汤水……这些画面,比最锋利的刀锋更能刺穿他粗粝的外壳。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瞥见了陈霜。她正默默地走向粥棚一侧,似乎是去放置空碗。她的动作牵扯到了肩部,靛蓝的粗布衣衫下,那被铁链磨破的地方,暗红的血痂边缘,赫然又渗出了一片刺目的、新鲜的湿红!那血色,在初露的熹微晨光下,显得如此惊心动魄!

张飞浑身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他瞬间想起了山谷中那块被陈霜举起的、遮天蔽日的巨岩!想起了她此刻肩上那深可见骨、仍在渗血的伤口!想起了自己刚才在帐中那番刻薄的咆哮——“就凭他们差点捅死霜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悔恨和巨大震撼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他像一尊突然失去支撑的石像,握着丈八蛇矛的巨手,竟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柄征战沙场、饮血无数的神兵,第一次如此沉重,沉重到他几乎无法握持!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丈八蛇矛,那柄象征着张飞狂暴力量的兵器,竟从他失神颤抖的手中滑脱,重重地砸落在脚下的冻土上!矛尖深深插入泥土,矛杆兀自震颤不休,发出低沉而哀伤的嗡鸣!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附近的人。刘备、关羽、陈霜都猛地看了过来。

张飞却浑然不觉。他铜铃般的环眼死死盯着陈霜肩上那片刺目的鲜红,又缓缓扫过周围那片仍在悲泣的灰色人潮。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灼痛。他猛地弯腰,一把抓起地上自己的空碗,踉跄着冲到粥釜旁,粗暴地推开一个正小心翼翼盛粥的老卒,夺过木勺!

这一次,他没有舀那漂浮着少许麸皮的、相对浓稠的部分。他粗暴地将木勺深深插入釜底,舀起满满一勺——几乎全是浑浊的汤水,底部沉淀着粗糙的草根和坚硬的粟壳!

“三哥?”陈霜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

张飞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他仰起头,将那满满一勺最劣等、最粗粝的“粥汤”,如同烈酒般,狠狠地灌进了自己口中!

滚烫!粗粝!草根的苦涩和粟壳尖锐的边缘瞬间刮擦着喉咙、食道!那感觉,如同吞下了一把烧红的砂砾!他强健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吞咽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厉!滚烫的液体一路灼烧下去,留下火辣辣的痛感。那滋味,远比他刚才喝的那一碗要痛苦百倍!

他猛地低下头,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喷出大团大团的白雾。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不是因为愤怒,而是那剧烈的痛楚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环眼再次看向陈霜肩上那片刺目的鲜红。这一次,那血色不再仅仅是伤口,它仿佛与眼前这片悲泣的灰色人潮,与釜中翻滚的粗粝汤水,与他喉咙食道里那火辣辣的灼痛,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汹涌的情绪,只化作一声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痛悔和艰涩的呼唤,笨拙地冲口而出:

“霜妹……哥……哥错了!”

这声“哥错了”,从一个从未低头的莽汉口中吐出,重逾千斤!它砸在冰冷的冻土上,也砸在周围每一个人的心上。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芒,关羽紧抿的唇角微微松动。陈霜看着三哥那布满痛楚血丝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虬髯,肩上的伤口似乎也不再那么刺痛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飞不再看任何人,他弯腰,用那双曾撕裂虎豹的巨手,有些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重新握紧了那柄深深插入冻土的丈八蛇矛。他沉默地站首身体,如同一座重新拔地而起的黑色铁塔,挡在了粥棚与那片仍在悲泣的灰色人潮之间。这一次,他矛尖所向,不再是那些“豺狼”,而是城外无尽的、可能存在的威胁。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通向安平城的唯一道路上,无声地宣告着: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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