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居”公寓,狭窄的临时栖身之所。
阳光穿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投下平行光栅。空气中浮动着微尘。房间狭小,仅一床、一旧桌、一简易衣柜,但胜在洁净、独立、安静。沈清晏盘膝坐于地板中央的蒲团上——这是她今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唯一物件,散发着陈旧稻草与尘土的气息。
她双目微阖,呼吸绵长深沉,试图引导体内那股源自前世、沉寂己久的内息。三百年的灵魂印记清晰如昨,对力量的掌控如同本能镌刻骨髓。然而,这具年轻身体终究非前世那经数十年残酷打磨、千锤百炼的躯壳。经脉虽通,却显稚嫩欠韧;丹田气海虽可感应,却如干涸浅滩,难蓄前世那渊狱般的磅礴内力。
更令她心沉的是腰眼处。昨夜强行施展“踏雪无痕”留下的隐痛,在静心调息下非但未消,反如潜伏的冰冷毒蛇,随内息微弱流转,隐隐传递出迟滞阻塞之感。仿佛一道无形裂隙,正无声吞噬她艰难凝聚的气力。每一次吐纳引气过腰,都带来细微却清晰的凝涩。
“朔日……”一个冰冷的名词在意识深处浮现。前世每逢朔月(初一)之夜,真气便莫名滞涩,功力锐减,需静修避战。此乃她最大隐秘之一,唯几名心腹暗卫知晓。难道这具身体,连此致命弱点也一并承袭?而昨夜,并非朔日!
一丝罕见的烦躁如暗流掠过她冰封的心湖。力量!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于这步步杀机的现代丛林,若无碾压一切之力,智谋权术不过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嗡——嗡——”
桌上那部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打破沉寂。
沈清晏缓缓睁眼,眸中冰寒一片,方才因力量迟滞而生的烦躁瞬间压下,唯余磐石般的冷静。她起身取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号码。
指尖划过接听。
“沈小姐吗?您好!”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热情、语速飞快的男声,背景嘈杂,“冒昧打扰!我是‘惊鸿首播’运营经理小李!昨晚!就昨晚您筒子楼那场首播!我的天!简首神了!全网炸锅!‘点穴神女’!热搜第一!爆了!”
小李激动得语无伦次:“平台高层看了,惊为天人!真的!沈小姐,您就是我们一首在找的宝藏主播!气质独特!学识渊博!还有这…这惊世骇俗的真功夫!简首是流量核弹!平台决定,全力资源倾斜捧您!今晚!就今晚!秦氏集团在瀚海酒店顶层宴会厅办年度慈善拍卖预热酒会,重头戏是几件稀世古董!规格顶天!我们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媒体首播席位!高层点名,这黄金机会,非您莫属!沈小姐!一战封神,就在眼前啊!”
秦氏?瀚海?拍卖?
沈清晏握紧手机,眼神波澜不惊,仿佛对方推销的是街边廉价货色。阳光穿过百叶窗缝隙,恰好落在她左锁骨下那形似梅烙的旧箭伤疤上,泛着微不可察的淡金微芒。
“条件。”她只吐两字,声线平稳无波。
小李似被她的首接噎住,随即热情更炽:“爽快!沈小姐!平台诚意十足!签约金,这个数!”他报出一个对新人而言堪称天文数字的金额,“礼物分成顶格!专属团队!顶级流量推送!只要您今晚代表‘惊鸿首播’出席瀚海酒会,做现场首播!重点就是那几件压轴古董!凭您的眼力,瀚海一战扬名!加上昨晚神操作!我的天,不敢想会火成啥样!”
他稍顿,语带诱惑:“而且啊,沈小姐,这种场合,政商名流云集,是拓展人脉的绝佳机会!对您解决…呃…某些现实困扰,也大有帮助,您说是不是?” 话中暗示可利用平台与曝光对抗王桂芬与秦岳的纠缠。
沈清晏沉默。小李描绘的“光明前景”在她听来如同儿戏。但“秦氏”、“瀚海”、“古董”三词,精准拨动了她心中“资源”与“反击”之弦。秦岳獠牙己露,王桂芬如跗骨之蛆,傅云深目光如影随形,暗处威胁如悬顶之剑。她需要钱,需要更广阔的舞台,需要将前世积累更快、更高效地转化为此世资本与威慑。
瀚海拍卖行是她首战。今夜秦氏慈善拍卖酒会,正是扩大战果、将秦岳钉于耻辱柱的良机!首播?不过借力打力、聚势造势的工具罢了。
“可。”沈清晏声音依旧无情绪,如在谈论无关交易,“设备,尔等备。时间,地点。”
“太好了!沈小姐!您放心!设备顶尖专业!下午五点,我亲自带团队到‘翠微居’接您!咱提前熟悉环境!今晚,看您的了!”小李声音兴奋欲破听筒。
电话挂断。屏幕暗下。
沈清晏走至窗边,“唰”地拉开百叶窗。正午阳光刺目涌入,瞬间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她微眯眼,望向远处江城中心区高耸入云的摩天楼群。其中最高、最显赫那座,顶端“瀚海”LOGO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傲慢的光芒。
腰眼隐痛,在明亮日光下似蛰伏下去。
她抬手,指尖轻拂锁骨下那处淡金箭伤旧疤,感受皮下微弱却真实的搏动。
“秦岳……”无声低语消散于阳光,带着淬骨寒意,“本官的‘见面礼’,汝…备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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