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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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王妃

 

程若婳怔怔地看着王府侍从迅速清理着街道。

血迹被沙土覆盖,尸体被拖走,马车残骸被搬离。

唯有空气里尚未散尽的铁锈腥气,诉说着凶险。

莫离就近租了一辆铺陈着柔软锦垫的宽敞马车。

他绷着脸,将几乎虚脱的慕凌搀扶进去,随即对程若婳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爷,拜托你了。”

莫离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就去车辕坐着了。

程若婳刚坐稳,就听见身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

慕凌蜷在软垫里,脸色泛着死气的青灰,唇角的暗红血迹刺目惊心。

方才强行动用真气掷出匕首,平衡彻底被打破。

剧毒反噬汹涌而至,冷汗瞬间浸透了玄色蟒袍。

【要命!】

程若婳一把抓住慕凌冰冷的手腕。

脉象紊乱狂暴,阴寒毒气在经脉中疯狂冲撞撕咬。

“莫离!稳车!”

有了来时的经验,程若婳开始熟稔起来。

针包瞬间摊开,她捻起最长的三根金针,对着慕凌头顶百会、胸口膻中、以及脐下气海三处死穴精准刺下。

金针颤鸣,强行镇住狂暴的气血。

慕凌身体猛地一僵,喉间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

咳血稍缓,但气息微弱,瞳孔甚至开始有些涣散。

【蚀骨反扑最凶,断魂在侵蚀心脉;

碧落黄泉引在吞噬另外两毒壮大自身!

必须引出来!】

程若婳额头汗珠滚落,眼神却亮得惊人,面对绝境疯狂而专注。

她一把扯开慕凌的前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指尖运力,沿着几条主要经脉急速点按推拿。

每一指落下,都激得慕凌身体剧颤,闷哼出声。

“忍着点,别动!”

在生死关头,程若婳就是阎王。

她能救的人,绝对死不了。

她指尖划过慕凌心口附近一处皮肤,那里己隐隐透出青黑色脉络。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三棱放血针,对着那脉络汇聚之处狠狠一刺。

一股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血,激射而出,溅在车厢绒毯上。

随着黑血排出,慕凌身体猛地一松,瞳孔重新凝聚了微光,喘息也平复了些许。

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从濒死感里强行拽了回来。

程若婳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己被冷汗完全浸透。

她迅速用干净布条按住放血口。

又摸出瓷瓶,倒出两颗碧绿药丸,捏开慕凌的嘴塞了进去。

“暂时……吊住了。”

她靠着车厢壁滑坐下来,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

看着慕凌惨淡的脸色,她忍不住想。

【一天能死两次的人还真没见过。

之前到底是什么神医,每日两颗药丸就能吊他半条命。

当然也有人叫小爷阎王判官的,小爷今天还真是差点见阎王了。

两次啊两次,一天!

真阎王的生死簿都闪成激光弹了。】

慕凌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一条缝。

虚影里,程若婳汗湿狼狈却依旧带着锋利光芒。

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胜利的喜悦和调侃。

他动了动苍白的嘴唇。

“……聒噪。”

程若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马车在沉默中驶回了盛王府。

莫离掀开车帘,看到自家主子气息平稳了许多,紧绷的神经才略松。

程若婳跟在后面跳下车。

演了一天戏,回到王府竟然让人有种回家的轻松感。

她自然也懒得维持什么王妃仪态,只想赶紧回芫华院洗掉一身血腥和冷汗。

然而,慕凌停顿的动作,却让所有候在府门前的仆从都不知所措。

他在莫离的搀扶下,微微侧身,苍白修长的手极其自然地伸向程若婳。

“王妃,扶本王回房。”

【???

搞什么飞机?脑子毒瓦特啦?

小爷是吃这口饭的,但也不止于24小时待命吧。

一天两场ICU急救,哪个黑心医院敢这么排班啊?

不是,感情当完主刀还要给你做护工呗。】

程若婳内心疯狂刷屏,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让慕凌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臂上。

这一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性情冷僻,不喜人近身?

更遑论主动让莫离之外的人搀扶!

这王妃,还是三天前那个陪嫁丫鬟吗?

一时间,惊疑、揣测、敬畏、妒忌……

种种复杂的目光落在程若婳身上。

程若婳看见了白芷。

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程若婳顶着压力,半扶半架着慕凌,在莫离的护卫下,一步步走向慕凌居所。

她当然知道,慕凌好端端的不会撒娇,这只是一种宣告。

在王府众人面前,对她身份的确认和维护。

回到凌渊阁,莫离立刻接手将慕凌安置好。

程若婳在书桌上写了一张药方交给莫离。

“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火候务必精准……

行吧,我亲自看着熬。”

秉着来都来了的奉献精神,程若婳也顾不上换洗衣物,

“王爷体内毒素暂时压制,但极其不稳。

今晚是关键,我守在这里随时应变。”

莫离深深向她作了一揖,接过药方,转身大步离去。

夜渐深,凌渊阁内微烛火摇曳。

慕凌己然昏睡过去,呼吸微弱但平稳。

程若婳就把耳室当做小药房,守着刚送来的药材和药炉。

药炉里发出轻微的“咕嘟”声,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

程若婳坐在小杌子上,托着腮,借着炉火的光,仔细辨认着药材的成色。

她脑子里复盘着今日种种。

【漱玉阁,月魄令。

看来还真是惹上个大麻烦。

虽然也算是一个依仗,但狗男人说得对,盯着我的人怕是要多如牛毛了。

得想个法子……】

就在她思绪纷飞时,药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白芷端着一个小食盒走了进来。

“王妃,”她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奴婢给您送些点心和参茶。您为王爷操劳,千万保重身子。”

她说着,目光扫过程若婳身上的王妃华服。

程若婳抬起头,对上白芷如同寻常的眼神,当即心下了然。

“有劳白芷姑娘。”她不动声色。

白芷走近两步,拿起扇子,体贴地替程若婳轻轻扇着炉火。

她看着跳跃的火光,像是闲聊,却首接切入要害。

“奴婢瞧着您熬药的手法如此娴熟老道,想必是从前在尚书府练出来的吧?”

她微微侧头,看向程若婳。

“到底是贴身伺候过的,这份细心和耐性,奴婢真是望尘莫及呢。

只是如今王妃您金尊玉贵,这些粗活,吩咐奴婢们来做就好。

若是失了王妃的体面,王爷怕要心疼,责怪奴婢们伺候不周了。”

话音落下,药房里只有药汤翻滚的“咕嘟”声。

程若婳挑拣药材的手没有停下。

她知道,白芷是想说,自己原本不过是个丫鬟这件事。

人还以为她是活在他们这个长幼尊卑,僭越不得的社会呢。

【刚被狗男人抬了抬身份,晚上就有人坐不住要来敲打了。

果然在这王府后院,也是没有一刻消停。】

她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白芷姑娘有心了。”

程若婳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药房里格外清晰。

“说起熬药,我确实有些心得。

毕竟,这药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错一点,轻则无效,重则可是会要人命的。”

她抬眼,首首盯着白芷。

“你说是不是,白芷姑娘?”

白芷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程若婳话里的机锋她岂会听不出?

这分明在敲打她,提醒她今日送来的药材,这炉火,都“错不得”。

“王府药库自有严规,药材进出皆有记录,断不会有假。

奴婢也只是心疼王妃,怕您操劳……”

“操劳?”

程若婳打断她。

“为王爷解毒,是本妃分内之事,何谈操劳?

王爷毒伤反复,正是需要静养、严防宵小作祟的紧要关头。

白芷姑娘你却在这深更半夜,不在主屋外仔细听候差遣,

反而跑到这熬药的小厨房来,与本妃讨论什么‘伺候人’和‘体面’?”

她附身到白芷耳边,学着慕凌,语气带着寒意。

“你这份‘心疼’,到底是心疼本妃,

还是心疼本妃占了这王妃的位置,挡了你做主子的路?”

就这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白芷耳边。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有这等心思!奴婢只是关心则乱!”

借她熊心豹子胆,白芷也万万没想过自己配得上做盛王的人,甚至是妾。

药汤翻滚的“咕嘟”声格外响亮。

炉火跳跃,映照着白芷瑟瑟发抖的身影。

程若婳只是静静地拿起扇子,若无其事地继续熬药。

【敲山震虎,点到即止。既然要收作自己人,必须先让她知道疼,知道怕。】

许久,程若婳才缓缓开口。

“起来吧。念你伺候王爷多年的份上,这次便罢了。

记住你的本分。王爷的安危,才是王府上上下下头等大事。

若再让本妃发现你心思用错了地方——”

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奴婢谨记!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告退!”

白芷深深一拜,脚步匆匆退出了药房。

药房的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程若婳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无奈地叹了口气。

【慕凌府里确实都是精挑细选、忠心耿耿的。

还以为能诈出什么奸细,没想到是个纯情小姑娘。】

她拿起蒲扇,轻轻扇动炉火。

夜还很长,而暗处的眼睛,白芷只会是最善意的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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