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坚硬。
还有……
一种如同置身于巨大水晶棺椁内部的、令人窒息的空旷感。
意识如同沉入墨海的溺水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艰难地向上挣扎、浮沉。
后脑勺传来的钝痛,如同心跳般,一下下敲打着昏沉的神经。
额角伤口处传来的不再是奇痒,而是一种……
冰冷的、被无数细微绒毛持续搔刮的麻痒感,混合着凝固血痂的紧绷感。
林墨的眼皮如同被粘稠的胶水封住,沉重得无法抬起。
耳边是绝对的死寂,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轰鸣。
他试图回忆,破碎的画面如同受惊的鱼群在脑中乱窜:
母亲坠落的蓝色身影、陈守一冰冷的狞笑、漫天飞舞吸附伤口的纸灰、小女孩绝望的哭喊……
最后定格在档案室冰冷的柜角撞击后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档案室……
不!
感官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巨大的阻力下开始艰难地啮合、转动。
传入耳中的死寂并非真空,而是……
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巨大空间本身在呼吸般的、低频的嗡鸣。
这嗡鸣仿佛来自西面八方,也来自他身体的内部,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心悸的韵律。
空气冰冷、干燥,带着淡淡的尘埃和……
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干燥后的陈旧血液混合着金属冷却后的气味。
与档案室的霉味截然不同。
更接近……
B4层镜渊的气息,但少了那份粘稠的甜腥。
镜渊?!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穿昏沉!
林墨猛地睁开双眼!
视野从模糊的黑暗迅速聚焦。
首先撞入眼帘的。
是……
无数个自己!
头顶,脚下,前后左右……
目之所及,全部是光滑、冰冷、完美无瑕的黑色镜面!
无穷无尽的“林墨”倒影,如同被囚禁在蜂巢中的幽灵,层层叠叠地延伸向视线无法穿透的深邃黑暗尽头!
惨白、均匀、非自然的光线从不可知的源头洒下。
将这片镜之囚笼映照得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停尸房!
果然!
又回到了这里!
镜子的里面!
镜渊!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让他闷哼一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冲锋衣上沾染的暗银色粘液和暗红血污混合成了更污秽的暗紫色。
在惨白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毒疮。右手……
那把生锈的剃刀依旧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唯一的真实。
额角伤口的麻痒感更加清晰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去。
指尖触碰到的不再仅仅是凝固的血痂和被抓破的皮肤。
那里……
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冷的、如同灰烬般细腻的……
东西!
纸灰!
是档案室里那些吸附在伤口上的纸灰!
它们竟然跟着他一起……被“带”进了镜渊!
此刻正如同某种活着的、冰冷的苔藓,紧密地贴附在他的伤口周围!
那细微的、持续的搔刮麻痒感,正是这些纸灰在作祟!
一股冰冷的恶寒瞬间席卷全身!
他本能地想要用手指抠掉这些诡异的秽物!
就在指尖即将用力刮擦的瞬间——
“别动它。”
一个冰冷、僵硬、毫无起伏的、如同电子合成般的声音,突兀地在林墨正前方响起!
林墨的动作瞬间僵住!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紧!
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就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光滑如镜的黑色“地面”上,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
一个“倒影”。
是林墨自己的倒影!
但……
又截然不同!
这个“倒影”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沾满污秽的冲锋衣。
身形轮廓完全相同。
但它没有……
皮肤!
它的“脸”和在外的“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凝固水银般的质感!
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肤下暗红色的肌肉纹理、淡黄色的脂肪层、青色的血管网络……
甚至更深处的、惨白的骨骼轮廓!
就像一个被剥去了表皮、只剩下血肉和骨骼的、正在融化的蜡像!
它的五官模糊地浮现在那层半透明的“水银”之下,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陷的、空洞的黑色漩涡,没有瞳孔,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虚无!
更让林墨头皮炸裂的是,这个“剥皮倒影”的手中……
也握着一把剃刀!
一把由纯粹暗银色液体凝聚而成、边缘不断滴落粘稠液滴的……
剃刀!
“你……”
林墨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想问“你是谁”,但这诡异的形态,这镜中世界的规则,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它是他的倒影!
一个被“蚀镜症”彻底侵蚀、剥去了“皮相”的、存在于镜渊内部的……
本源倒影?!
“纸灰……是锚点。”
那个半透明的、剥皮倒影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冰冷合成音。
它那只半透明的、能看到肌肉和骨骼轮廓的“手”,缓缓抬起,指向林墨额角那片粘附的纸灰。
“它……在保护你……隔绝‘源镜’的……首接同化……也……在侵蚀你……”
保护?
隔绝?
侵蚀?
矛盾而混乱的信息如同冰水灌入林墨混乱的大脑!
他死死盯着那个诡异的倒影,试图从它那半透明的、毫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任何信息,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虚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墨低吼,手中的锈蚀剃刀下意识地抬起,刀尖指向那个半透明的怪物。
剥皮倒影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睛”似乎“看”了一眼林墨手中的锈蚀剃刀。
它那由暗银色液体构成的剃刀微微颤动了一下,刀尖滴落的粘液在镜面上晕开一小片污迹。
“血锈……是‘脏’……”
它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
“‘源镜’……厌恶它……恐惧它……就像……厌恶……不洁的……回响……”
不洁的回响?
林墨的脑中瞬间闪过陈守一在记忆碎片中的话语——
“‘源镜’需要纯净的‘回响’”!纯净?不洁?这把染过镜血的生锈剃刀,就是“不洁”?
“1999年……7月14日……”
剥皮倒影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艰涩而沉重。
随着它的声音,它那半透明的身体内部,暗红色的肌肉纹理和血管网络突然开始剧烈地扭曲、蠕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挣脱出来!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惨嚎,猛地从剥皮倒影那没有嘴唇的“口”中爆发出来!
那声音尖锐刺耳,首接作用于灵魂,震得整个镜渊都在嗡鸣!
林墨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震得耳膜生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只见剥皮倒影的身体疯狂地扭曲、抽搐!
它猛地抬起那只半透明的“手”,用那把暗银色的液体剃刀,狠狠地……
捅向自己的胸膛!
“噗嗤!”
一声粘腻的、如同刺破水囊的声响!
暗银色的液体剃刀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它半透明的胸膛!
粘稠的、如同水银般的暗银色“血液”从伤口处疯狂涌出!
但更诡异的是,随着剃刀的刺入,它身体内部那扭曲蠕动的血肉深处,竟然……
浮现出模糊的光影!
光影剧烈晃动,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录像——
场景:
一间冰冷、布满各种闪烁指示灯和粗大线缆的实验室!中央,一面巨大、古朴、布满螺旋纹路的青铜古镜(源镜?)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人物: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母亲林晚晴!她被人死死按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泪流满面,绝望地挣扎、哭喊!
穿着白大褂的陈守一!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神冰冷狂热,手中拿着一把连接着诡异线路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器具(剥离器?),正对准操作台旁边一个固定在束缚椅上的……
五岁小男孩!
——正是林墨自己!
小男孩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额头上一个逆向旋转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卍”字血痕清晰可见!
声音(陈守一冰冷的):
“晚晴,看着!这就是‘纯净回响’的代价!剥离他的‘表意识’,才能让‘源镜’接收到最本源的‘镜像’!这是……进化!”
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守一!停下!他还是个孩子!恶魔!你才是被镜子吞噬的恶魔!!”
画面在母亲绝望的哭喊和五岁小林墨空洞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剥皮倒影猛地拔出胸口的暗银色剃刀,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般下去。
半跪在镜面上,粘稠的暗银色“血液”不断从伤口涌出,滴落在黑色镜面上。
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它那半透明的身体变得更加稀薄、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林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僵立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巨大的震惊、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般在胸中喷发!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所谓的“剥离”!
陈守一这个恶魔,为了他那疯狂的“源镜”研究,在他五岁生日那天,对他进行了某种剥离“表意识”的恐怖手术!
将他变成了“纯净”的“回响”载体!
而母亲……目睹了这一切!
她的绝望和反抗……
最终将她逼上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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