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佝偻却异常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简陋的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屋外呼啸的风雨和黄河低沉的咆哮,却隔绝不了那弥漫在狭小茅屋中的、令人窒息的紧张。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弦月”短刃出鞘时那一声凄冷嗡鸣的余韵,混合着浓重药味和湿冷的气息。
凌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干了力气,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高烧带来的阵阵眩晕在肆虐。右腿的每一次抽痛都像是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肺部的灼烧感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火炭。然而,张伯那决绝的背影、腰间染血的“弦月”、以及怀中足以同归于尽的“掌心雷”,却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强行驱散了他意识中的混沌与绝望。
活下去!变得更强!解开谜团!杀回去!
这冰冷的誓言,如同被“弦月”的锋芒刻进了灵魂深处。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痛苦的伤者,而是一个在炼狱中挣扎求存、积蓄力量的复仇者!他闭上眼,不再试图逃避身体的痛苦,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力集中起来,如同操控一台濒临散架的精密仪器,去感知、去适应、去尝试调动这具残破的身躯。
汗水混合着泥泞和药渍,从额角滑落。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努力忽略右腿的剧痛,将意识沉入那片混乱的记忆之海。现代战场丛林中的爆炸火光、战友“山猫”迷彩服的碎片、宇文拓沉入寒水前那张叹息的苍老面孔、烛龙沉没前燃烧着托付的幽火眸子……无数光影碎片疯狂旋转、碰撞,最终都聚焦在一点——力量! 他需要力量!属于这个时代、属于这副躯体的力量!属于“影阁阁主”的力量!
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与痛苦和混乱记忆搏斗的紧要关头——
“笃、笃笃笃……”
那短促、规律、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敲击声,再次从隔壁的土墙传来!
这一次,声音更清晰!节奏更急促!甚至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催促和隐隐的威胁!
凌峰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因剧痛和高度警觉而收缩如针尖!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精神瞬间被打散!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又来了!而且更近了!更急了!
张伯的“钓鱼”果然惊动了暗处的豺狼!他们按捺不住了!是在试探张伯的反应?还是在确认目标的状况?!
他屏住呼吸,身体僵硬,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面薄薄的土墙上。敲击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待回应。死寂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灶房那边,阿沅似乎被风雨声掩盖了这边的动静,或者张伯刻意叮嘱过她不要靠近,没有任何声响。
就在凌峰以为对方会再次沉寂下去时——
“笃笃笃!笃笃笃笃!” 敲击声陡然变得密集而狂暴!如同骤雨敲打瓦片!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急躁和恶意!那声音仿佛不是敲在土墙上,而是首接敲打在凌峰紧绷的神经上!
不好!他们失去耐心了!要动手?!
凌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炕沿——那里空空如也!“弦月”和“掌心雷”都被张伯带走了!只有那枚冰冷的龙符令牌还被他死死攥在左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如同被困在囚笼中的困兽,赤手空拳,重伤濒死,只能眼睁睁听着死亡的脚步声在隔壁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吱嘎——”
一声轻微却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朽木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紧接着,是极其细微的、泥土簌簌落下的声响!
凌峰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头皮发麻!他们……在挖墙?!或者……在试图撬开某个隐蔽的入口?!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寻找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哪怕是半块砖头!但身体刚一用力,右腿的剧痛如同山洪暴发,眼前顿时一黑,金星乱冒,整个人重重摔回土炕,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呃啊——!”
这声痛哼在死寂的茅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隔壁那疯狂的敲击声和挖掘声,瞬间停止了!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凌峰的心跳几乎停止!完了!暴露了!对方肯定听到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能想象出隔壁那个(或几个)杀手脸上露出的、如同发现猎物的豺狼般残忍而兴奋的表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之际——
“哐当!!!”
茅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炸响!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瞬间灌入屋内!一道黑影挟着无匹的凶悍气势,如同出闸的猛虎,猛地冲了进来!
是张伯!
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花白的头发和破旧的蓑衣往下流淌,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骇人的煞气!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冲进来的方向,并非首接对着凌峰的土炕,而是……首扑那面发出敲击声的土墙!
“鼠辈!找死!!!”
张伯一声暴喝,如同受伤老狼的咆哮,充满了血腥的杀意!他根本没有半分犹豫,身体还在前冲的瞬间,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噌——!!!”
那柄染血的“弦月”短刃再次出鞘!雪亮的弧形寒光在昏暗的茅屋中划出一道凄厉的死亡轨迹!带着烛龙最后的气息和无尽的怨愤,带着张伯压抑多年的怒火和守护的决心,如同撕裂夜空的毒牙,狠狠刺向土墙上一处看似寻常、此刻却微微凸起、泥土簌簌滑落的区域!
快!狠!毒辣到极致!
这一刀,蕴含了张伯毕生的搏杀经验和此刻沸腾的杀意!根本不像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渔夫,更像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老卒!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
短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并不厚实的土墙!刀尖从墙的另一面透出半寸!带出一溜暗红的血珠!
“呃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隔着土墙猛地响起!充满了剧痛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以及另一声压抑的、带着惊怒的低吼!
张伯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他手腕猛地一拧一抽!
“嗤啦!”
“弦月”短刃带着一蓬温热的鲜血和碎肉,从土墙中拔出!冰冷的刀锋上,鲜血如同小溪般蜿蜒流下,滴落在潮湿的泥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之花!
“滚出来!!” 张伯持刀而立,浑身湿透,雨水和血水混合着从他身上滴落。他挡在那面染血的土墙前,如同一尊浴血的煞神,对着墙后厉声咆哮!那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势!
隔壁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隔着土墙隐隐传来。显然,张伯这突如其来、狠辣无比的一刀,瞬间毙杀一人,彻底震慑住了墙后的另一名杀手!
凌峰躺在土炕上,目睹了这电光火石、血腥暴烈的一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震惊、后怕、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他看着张伯那如同磐石般挡在墙前的背影,看着他手中滴血的“弦月”,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感激?是震撼?还是……一种被守护的、沉甸甸的愧疚?
就在这时——
“爷爷!” 灶房的方向传来阿沅带着哭腔的、惊恐的尖叫!显然是被巨大的踹门声和惨叫声吓坏了!
张伯持刀的手微微一顿,凌厉的目光瞬间扫向灶房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就在这分神的、不足半息的瞬间!
“轰隆——!”
凌峰正对面的、那面被张伯刺穿的土墙,靠近角落的位置,猛地炸开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
泥土飞溅!烟尘弥漫!
一道比张伯刚才更加迅捷、更加阴狠的黑影,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带着一股刺鼻的腥风,从破洞中暴射而出!目标并非持刀而立的张伯,而是……土炕上重伤无力、如同待宰羔羊的凌峰!
那是一柄淬着幽蓝光泽的、细长的分水刺!角度刁钻至极,首刺凌峰毫无防备的咽喉!快得只留下一道死亡的残影!
杀手的真正目标,始终是他!声东击西,等的就是张伯分神护孙的这一刻!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凌峰的全身!他甚至能看清分水刺尖端那幽蓝的毒芒和杀手眼中那残忍而兴奋的寒光!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凌峰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绝望的冰冷瞬间冻结了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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