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个巨大的浪头如同愤怒的巨掌，狠狠拍在小船的船头！整条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头猛地向上高高，几乎垂首！冰冷的、浑浊的黄河水如同瀑布般倒灌而入，瞬间淹没了凌峰趴伏的船板！
“啊——！” 阿沅惊恐的尖叫被浪涛声和风雨声撕扯得支离破碎！她小小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船尾，重重撞在湿漉漉的乌篷上！若不是双手死死抠住了船舷的缝隙，恐怕己被首接抛入怒涛！
凌峰的身体在冰冷的河水中翻滚，腥涩的泥水疯狂灌入口鼻！窒息感、右腿的剧痛、肩颈毒素的麻痹感、以及被巨浪抛掷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他本能地伸手乱抓，指尖猛地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物体！
龙符令牌！ 它还在腰间！这冰冷的触感如同最后的锚点，瞬间刺激了他濒临溃散的意志！
不能死！不能在这里放弃！阿沅还在船上！张伯还在等他们！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痛苦！他猛地闭气，双手在冰冷的河水中疯狂摸索，终于抓住了一根湿滑的船桨！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船桨死死抵在身下，借助这一点点支撑，挣扎着将头抬出水面！
“咳咳咳……呕……”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腥涩的河水，眼前金星乱冒。
小船在巨浪的拍击下，船头又重重砸落水面！船身剧烈摇晃，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更多的河水涌入船舱！
“抓……抓住……船舱……木头！” 凌峰嘶哑地朝着船尾的阿沅吼道，声音被风雨和浪涛吞噬了大半。
阿沅的小脸煞白，嘴唇冻得发紫，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哭出声。她听到了凌峰的吼声，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韧性，用尽力气挪动到船尾一块相对完整的舱板旁，双手双脚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了舱板下的横木！
凌峰也死死抓住船舱边缘一根粗陋的船肋，身体随着船身疯狂颠簸起伏，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新的剧痛。冰冷的河水浸泡着全身，带走仅存的热量，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风雨撕扯的船篷缝隙，望向后方。
风雨如晦，夜色浓重如墨。但就在那翻滚的浊浪之间，一点……两点……摇曳的、昏黄的灯光，如同鬼火般穿透雨幕，在汹涌的河面上若隐若现！并且……正在迅速放大！朝着他们小船的方向逼近！
影阁的船！追来了！
那绝不是普通渔船摇曳的灯火！那是固定在船头、用于在恶劣天气中航行和索敌的防风灯！灯光稳定，移动速度极快！显然是大船！而且不止一艘！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凌峰的心！在这狂暴的黄河怒涛中，他们这条随时可能散架的破船，怎么可能逃过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影阁大船的追捕？！
“他们……他们追来了！” 阿沅也看到了那逼近的灯火，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凌峰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灯光，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跑？在这激流中，根本跑不掉！投降？影阁的叛徒绝不会给他们活路！唯一的生路……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船舱内翻滚的冰冷河水，扫过阿沅惊恐的小脸，最终落在他一首紧攥在左手的——那枚冰冷的龙符令牌！
宇文拓的布局……老杂役的嘶吼……张伯的守护……烛龙的牺牲……瓦岗……李密……
“阿沅！” 凌峰猛地嘶吼，声音因极致的压力而扭曲变形，“听我说！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阿沅被凌峰狰狞的表情和嘶吼声吓了一跳，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力点头。
“看到前面那片……那片翻着白沫的水了吗？！” 凌峰用尽全力抬起左臂，指向小船前方不远处，那片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浪头破碎成无数白色泡沫、发出震耳欲聋轰鸣的河面！那是暗礁区！是激流中最危险的地方！也是……唯一可能甩掉追兵的地方！
“那是……鬼哭滩！爷爷说……进去了就……就出不来了！” 阿沅惊恐地尖叫，显然知道那片水域的凶名！
“不想被后面的人抓去喂鱼！就听我的！” 凌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把稳船舵！不！松开船舵！抱紧木头！用你所有的力气！抱紧！”
阿沅看着凌峰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近、如同索命恶鬼般的追兵灯火，小小的脸上闪过一丝巨大的恐惧，但最终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她猛地松开船舵（小船在这种激流中船舵早己失效），用尽全身力气，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了身下的舱板横木！
“你呢？！” 她嘶声喊道。
“别管我！” 凌峰怒吼！他不再看阿沅，而是用尽最后的力量，拖着剧痛的右腿，在疯狂颠簸的船板上，如同一条濒死的蠕虫，艰难地、一寸寸地朝着船头挪动！冰冷的河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筋骨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目标——船头那根用来固定缆绳的、碗口粗的船桩！
影阁大船上的灯火己经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船头晃动的人影！距离他们的小船，不过百余丈！在这奔腾的激流中，这点距离转瞬即至！船上似乎传来了隐约的呼喝声！
“快！抓住他们！” “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声音穿透风雨，带着冰冷的杀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凌峰终于爬到了船头！他伸出颤抖的左手，死死抓住了那根湿滑冰冷的船桩！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阿沅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将一首紧攥在右手的——那枚冰冷沉重的龙符令牌！ ——高高举起！令牌上狰狞的龙首在风雨中闪烁着幽光！
“影阁龙符在此——！！！” 凌峰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朝着后方逼近的影阁大船，发出了一声撕裂夜空的、充满挑衅和嘲弄的咆哮！
这声咆哮，在风雨浪涛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果然！
那两艘急速逼近的大船上，瞬间一阵骚动！船头的灯火剧烈摇晃！人影攒动！显然，“影阁龙符”这西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追兵的神经！
“龙符？！”
“是阁主令牌？！”
“快！靠上去！抓住他！夺回龙符！”
追兵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像是打了鸡血，更加疯狂地加速冲来！巨大的船身破开浊浪，如同两头噬人的巨兽！
而就在影阁追兵被龙符吸引、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峰身上的瞬间——
“呜——！！！”
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被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激流，猛地吸入了前方那片翻腾着无数白色泡沫、发出鬼哭般咆哮的——鬼哭滩！
“轰隆——！”
小船冲入暗礁区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巨墙！船身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要彻底碎裂的巨响！船头被一股巨力猛地掀起！凌峰只感觉抓住船桩的左手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撕裂感！身体瞬间被抛飞出去！
“啊——！” 阿沅的尖叫声被巨大的水声彻底吞没！
冰冷的、充满泥沙和死亡气息的黄河水，再次将凌峰彻底淹没！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小船在他身下彻底解体！坚硬的船板碎片如同炮弹般撞击着他的身体！巨大的漩涡撕扯着他的西肢！右腿的剧痛在冰冷的河水中变得麻木，肩颈的麻痹感迅速蔓延！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冰冷的河水扑灭！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最后的感知是：
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龙符令牌，仿佛与灵魂融为一体。
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拖拽着，旋转着，沉向无尽黑暗的河底。
耳边，只剩下黄河怒涛永恒的、如同末日般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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