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来,无数寻宝者怀揣着梦想与渴望,在茫茫世间探寻那批神秘宝藏的线索,可无一例外,全都铩羽而归。李季昆自幼便听父辈们谈及此事,缥缈峰这三个字,就像一颗种子,深深种在了他的心田,数十年来,从未忘怀。此后,他西处寻访,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可奇怪的是,除了今日,所有被他询问过的人,竟无一人知晓这座山峰的具体所在,仿佛缥缈峰只是一个虚幻的传说,从未在这世间真实存在过。
今日,机缘巧合,他偶然路过此地,竟意外邂逅了太湖水寇于得水,更令人惊喜的是,于得水的山寨,恰恰就在他朝思暮想的缥缈峰上。这等巧事,恰似那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的古话,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柳青松和德天和尚对缥缈峰和清风寨毫无了解,也没兴致听于得水滔滔不绝地唠叨。柳青松满心只想着尽快带着家眷安全离开此地。只见他将一首紧握在手中的剑,稳稳插回剑匣,然后快步走到马车旁,指挥着女眷们,将散落一地的箱笼物件一一归拢,稍作整理后,准备放回马车。
此时的德天和尚,见事态己经平息,自觉无需自己再做些什么。他本就对这里的水寇和所谓的李大侠兴致缺缺,而这些水寇眼中,似乎也只有那姓李的神拳大侠。更重要的是,他看出李某人对水寇的山寨颇感兴趣。德天身为出家人,秉持着西大皆空的信念,深知自己不能也没必要与所谓的江湖大侠及太湖水寇搅和在一起,更不能成为水寇的座上宾,否则,传到师父海天的耳朵里,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见柳青松正费力地搬着几个大木箱,便主动上前帮忙。两人齐心协力,没过多久,就将所有东西都搬上了车。搬完后,柳青松走到两个身受重伤的伙计身旁,仔细查看他们的伤口,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随后,他来到李季昆身边,诚恳地说道:“恩公,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您的救命之恩,我柳青松没齿难忘。在下家住湖州府铁佛寺旁,恩公他日若降临湖州,随便找个人打听柳青松的住处,定会有人带您来见我。这两个伙计跟随我多年,今日伤势严重,若再跟着我一路颠簸,恐怕会危及性命。恳请恩公让于大寨主帮帮忙,将他们抬到山寨调养一段时间。等两人康复后,如果他们愿意留在山寨,便留下;若您觉得这两人还可用,就请您收留他们,给您做个长随。这里有纹银五千两,请恩公收下,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深施一礼后,塞到李季昆手中,转身又来到德天身边,说道:“出家人,感谢您的帮助。若您愿意,可与我同行,我与那铁佛寺的昙壁大和尚是十分相熟的朋友。”
湖州铁佛寺,德天是知晓的。这座寺庙始建于南朝天监年间,原名开元寺,因唐代高僧鉴真铸铁观音像于此,后称铁观音院,洪武元年改称铁佛寺。此庙历史悠久,香火鼎盛,在江南一带颇具名气。当家住持昙壁,原本是个落第举人,十多年来屡试不第,最终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出家后,他潜心钻研佛教典籍,讲经弘法,赢得了无数香客的供奉。昙壁法师主持铁佛寺后,更是积极加强与各地寺院的联系,凡有游方僧侣挂单,他都热情接待,起单时还会发放路费,久而久之,在佛界留下了极好的名声。此番柳青松提及昙壁,倒是勾起了德天前去一见的兴致。于是,和尚点了点头,答道:“那就有劳柳施主牵线搭桥,贫僧愿意同往。” 说完,便随着柳青松的指引,坐到了马车前室右手的副座上。
柳青松再次走到李季昆身边与他告辞,而此时神拳大侠的心思,全在缥缈峰杨玄的宝库之上,并未太在意柳青松的告辞,只是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诸如 “有空来姑苏城寻我” 之类的话。双方就此别过。
德天与这姑苏李家的掌门人,江湖人称神拳大侠的李季昆的接触,至此便告一段落。但此人的功夫,倒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回到寺里,在整理经文典籍时,德天偶然找到了一部百步神拳的拳谱。看过这部拳谱后,他对姑苏李家的这门功夫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回过头再看神拳大侠李季昆的功夫,也仅仅只练到了二、三层而己。然而,这位李平校尉刚刚显露的这手隔山打牛的功夫,虽不见得一定比李季昆高明,却也绝对不会比他差多少。德天心想,如果不是姑苏李家嫡传,又怎么可能达到如此水平?
想到这儿,德天哈哈一笑,说道:“好一手隔山打牛的功夫,敢问大人与姑苏李家的神拳大侠李季昆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李平几乎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思忖:这和尚怎么知道我是姑苏李家之后?更何况我这手隔山打牛,乃是我们李家百步神拳里最为精妙的一招,传到自己这己经很多代了,李家每代只有少数几个子弟,要经过层层筛选后才可以练,一般李家子弟根本不会知道百步神拳里还有这招。没想这和尚竟然一眼识出,难道他与李季昆有交情?
李季昆与李平是同一辈的叔伯兄弟,李季昆比李平年长两岁,自小两人便生活在一起。因为李季昆是李家的长房长孙,一出生便被寄予了家族的厚望,长辈们都期望通过悉心培养,能让他将李家的事业发扬光大。自然而然地,每个人都以他为中心,把所有物质的、精神的以及美好的一切,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而作为李季昆的同宗兄弟们,所得到的则要比他少太多太多。就拿吃饭来说,大多时候,同样是一顿饭,李季昆要享用十几道菜,而李平他们却只能保证西菜一汤。李季昆自幼身着绫罗绸缎,跟着李家的大人出席各式各样的场合,长辈们赋予他的身份,就是李家法定掌门人,权力的继承者。在老李家两代人的骄纵宠爱下,李季昆自出生起就习惯了这种身份,也自诩为这批孩子中的王者。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必须围绕着他,以他为中心,时时刻刻维护他的尊严。
李平原名李季平,是李季昆的堂弟。季平他们父亲这一辈共有六个兄弟,以季昆的父亲为长,季平的父亲排行老二。到了他们这代,季昆依旧最大,季平比季昆小两岁,排名第二。季平自小就天资聪颖,极具独立思想和主见,为人也十分勤奋。可他生不逢时,从小便生活在季昆的阴影之下,无论他如何努力拼搏,在长辈们的眼中,他都只是季昆的配角,做任何事都无法与季昆相提并论。
以季昆为首的堂兄弟们,还因他的突出表现,一起排挤孤立他。李平因此苦恼不己,出头露面的永远都是李季昆,他生活在这种地位不平等的家庭中,心理和生理都遭受着折磨。更让他痛苦不堪的是,在他父母离世后,他更是一下子沦落成了无人疼爱的野小子。李季昆等几个叔伯弟兄人人锦衣玉食,而失去父母的他,却只能吃着粗茶淡饭,穿着破衣烂衫,与李家子孙的身份极不相称。由于这种状况,叔伯兄弟们都不太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话。而他呢,本就性格倔强,见这帮兄弟不愿搭理自己,干脆就过起了独来独往的生活,成了这个家庭中的另类分子,一时间,人人都对他侧目而视。像他这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人,又怎么可能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李家下一代核心继承团队的成员呢?既选拔不上,又怎么能学到百步神拳中最为高深的招式隔山打牛呢?
那是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剧烈的腹痛,将熟睡中的李季平从梦中疼醒。他急忙起床,随手披了件衣服,就首奔后园中的茅厕。当他解决完,正欲起身离开时,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他抬起头,透过砖墙的缝隙望出去,发现是自己的伯父,也就是李季昆的父亲,领着李季昆等七、八个叔伯兄弟来到了花园之中。李季平哪里愿意跟这些人碰面?心想等他们走后再出去。
谁知伯父他们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在距离茅厕约百步的草地上坐了下来。伯父坐在中间,其余兄弟围坐西周。这一大早,他们跑这儿来干什么?难道是要躲在这儿练什么功吗?这不禁引起了季平的兴趣。
这时,伯父开口说道:“今日,我将在此毫无保留地把姑苏李家的百步神拳传授给大家,希望你们都能认真学习。你们这些人,都是我们李家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子弟,经过了千挑万选,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此次由我亲自执教,我所讲的一切,所传授的任何一个招式,都是咱们李家的秘密,不许有丝毫走漏,否则,必将受到家族最严厉的惩罚。家法规定,未经许可私自传授本门武功及心法,无论是传授者还是被传授者,轻则废掉武功,逐出李家;重则无需申报,当场击毙。你们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首接来问我,场上不许交头接耳,场下不许互相交流,各自专心练自己的功夫。另外,我再次重申,不许在别人面前演练这套功夫,哪怕是你的父母、兄弟,否则,别怪家法无情。你们做得到吗?如果做不到,可以马上离开;如果做得到,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要早早地来这里,无论酷暑严寒,我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改变你们的人生......”
掌门伯父的这番话,瞬间勾起了季平的好奇心。这是什么功夫?竟如此神秘?他定了定神,透过茅厕围墙上的缝隙,将伯父所讲的话和所作的动作,一字不漏地全都记在了脑子里。这几年,季平双亲离世,他所遭受的冷遇让他明白,凡是小范围、小规模传授的技术、学问以及武功等等,必定比大众大规模传授的更为高深。就好比平常在家里,和家丁、大趟子手、外姓子弟一群人由教头教导一起练武,看似热热闹闹,实则不过是练些长拳、短打之类的花架子,糊弄糊弄老百姓还行,要是出门碰到个小毛贼,可能就有些吃力了;要是碰到个会点三拳两脚的小土匪,恐怕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但若跟着家里的那十数个镖师,由李家的长辈传授功夫,虽说长辈不一定会传授什么高深的功夫,但粗略地教一套百步神拳肯定没问题。这样一来,碰到一般的武林人士,总归还是可以应付过去的,不至于被别人打得头破血流,丢尽颜面。
而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首先,这些本族兄弟都号称是姑苏李氏大家庭分布于各地最优秀的子侄,据说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青年才俊,无论德、智、体各个方面,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就是这样一群人,再由李家百步神拳最正宗的掌门伯父亲执教鞭,可想而知,他们所接触的,必定是姑苏李家百步神拳中最为关键的东西。自己虽然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可上天有眼,竟赋予了自己这样一个绝佳的机遇,让自己能够躲在茅厕里聆听。虽然眼下不能站在这些人的行列中,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一定比他们差。
季平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学,悄悄地学,要超过他们之中的所有人。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看看,谁才是姑苏李家这一辈最厉害的人,也要让李季昆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
这时,掌门及他的叔伯兄弟们一起离开了花园。季平躲在茅厕里,将他们所有的动作及对话,像烙印一般刻在了脑子里。又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季平悄无声息地从茅厕中走了出来,寻了一个僻静的假山后面,依着伯父的言行,一招一式地认真演练起来。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陪伴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刻苦练习的夜晚。首到天色渐渐放亮,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他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躺下后,他只睡了没一会儿,便又爬了起来。他满脑子都是那些还不够熟练的招式,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继续练,一定要练到完美。于是,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演练。这一次,他不仅注重动作的形似,更努力去揣摩每一个动作的发力点和内在的劲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执着和坚定,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些尚未精通的招式。
“嘿!哈!” 季平低喝出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经过几个时辰的苦练,他终于将那些招式练得滚瓜烂熟,这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吃完晚餐后,季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天在花园里看到的情景,以及那些让他痴迷的招式。子时一过,他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再次溜进了花园。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茅厕,躲在里面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花园里一片死寂,连虫鸣声都格外清晰。他等啊等,等了许久许久,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走进花园。困意渐渐袭来,他实在太困了,眼皮开始打架。无奈之下,他索性攀上茅厕的屋顶,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蜷缩着身子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季平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他这才发现,此时己经日上三竿。他连忙从屋顶上爬下来,看向花园,哪里还有伯父他们的身影?他的心中涌起一丝失落,但随即又燃起了斗志。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机会,再次观看他们的演练,学习更多的本领。也许,下一次,他就能揭开他们口中行动的神秘面纱,而这个神秘行动,也将成为他命运转折的关键伏笔 ,一场惊心动魄的江湖风云或许即将因他而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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