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阴沉着脸,目光如鹰隼般朝着小政和良玉的方向射来。当他瞧见鞍鞯整齐、风姿骏秀的赤兔马时,眼睛里瞬间爆射出异常兴奋的光芒,恰似饿狼见到了猎物。只见他猛地举起手,用力朝着赤兔马一挥,那些身着奇异服饰的汉子们,立刻如同接到冲锋指令的士兵,纷纷催马向前,眨眼间便将小政、良玉以及赤兔马团团围住。
此刻的赤兔马,仿佛感受到了危机的降临,突然失去了方才的宁静,变得异常焦躁不安。它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声,仿佛在急切地提醒主人:“不好,坏人来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与此同时,小政与良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着装怪异却又勇猛彪悍的人。见他们围拢过来,小政神色镇定,向良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上马,自己则侧身站在马旁,双眼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汉子们,冷静地静观其变。
仅仅片刻,这些汉子们便以两人一马的阵型,将他们牢牢围在了中间。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越众而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官话,手指着赤兔马,大声喝道:“两个娃娃听好了,这匹赤龙驹乃是我家大王的宝马良驹。识相的话,就赶紧乖乖地将赤龙驹牵过来,还给我家大王,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有没有搞错呀?赤龙驹?你家大王?让我们牵过去归还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口气竟如此狂妄……” 坐在赤兔马上的良玉,不仅毫无惧色,反而一边笑语盈盈,一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这笑声在小镇的上空回荡,一时间,竟把那些围着她的彪悍大汉们弄得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回过神来。
还是刚才那个大汉,再次用那半生不熟的汉语,指着良玉胯下的赤兔马说道:“没错,这就是赤龙驹,它可是我们长白山里的神马,更是我们女真人的图腾。我们几十个弟兄,不远千里,从赫图阿拉一路追踪至此,就是为了找到它……”
“哦?你们是女真人?这匹马是长白山里的野马?真的吗?” 良玉打断了那汉子的话,疑惑地问道。
汉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良玉接着说道:“那你听好了,首先,这匹马是不是你所说的赤龙驹还尚未可知。就算它真是赤龙驹,可它生长在长白山的山野之中,本就没有固定的主人,谁能驯服它,它自然就归谁所有。你凭什么让我把马归还给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大王?简首是无稽之谈!”
良玉话音刚落,只听 “哧啷” 一声,那汉子己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挎刀,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吼道:“竟敢对我家大王不敬,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便欲策马朝着良玉冲过去。
然而,良玉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顽皮地冲着那汉子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又 “格格格” 地笑了起来。她这一连串大胆又俏皮的举动,成功引起了这群人中那个头戴黑貉皮帽、身穿黄色暗花长袍,看起来像首领的人的注意。只见他伸出手臂,迅速拦住了那个拔刀的汉子,并用良玉他们听不懂的女真语,低声呵斥了几句。良玉从他们的神态和动作中猜测,大概是在告诫对方不可鲁莽行事。
首领训斥完手下,一提马缰,缓缓越众而出,来到了小政与良玉的马前。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用一口纯正而地道的官话说道:“在下乃女真人努尔哈赤,方才我的兄弟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两位不要介意。姑娘你刚才所言,确实在理。不过,在下对姑娘胯下的这匹赤龙驹,实在是喜爱至极。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随意开个价,将此马转卖给我如何?”
“什么?你就是努尔哈赤?你就是那个凭借十三副甲胄、三十个部属起兵,先后吞并建州、海西叶赫、乌拉、哈达等各个部落,最终统一女真,被当今皇上册封为龙虎将军的努尔哈赤?” 良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等对方回答,便在马上拱了拱手,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那小女子倒是失敬了。”
这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努尔哈赤大为震惊。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小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身处中原之地,她竟对我努尔哈赤的名字以及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一个普通百姓,即便知晓我的名字,也绝不可能清楚我是依靠祖上遗留的十三副甲胄,带领三十个弟兄逐步吞并各部,甚至连我被册封为龙虎将军之事都能知晓得如此详尽。她到底是谁?
努尔哈赤仔细打量着良玉,只见她骑在马上的姿势,尽显专业与娴熟,显然曾在军营中接受过正规的马术训练。而站在她马前,帮她牵着缰绳的,是一个身着破旧僧服、头发约半寸长、面容清秀却略显土里土气、呆头呆脑的小和尚。然而,努尔哈赤目光敏锐,通过观察发现,这小和尚看似木讷,但其偶尔流转的目光中,却透露出高深莫测的内力。再看他神定气闲地拉着缰绳,静静地立在马前,那份沉稳与定力,绝非寻常小庙里的沙弥所能拥有。
面对这两个身份神秘的人,努尔哈赤决定先试探一番。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旌旗翻滚,尘土飞扬,一队兵马浩浩荡荡地呼啸而来。待走近些,只见旌旗上赫然写着 “巡抚河南等处地方兼管河道提督军务”,中间一面大道旗上,斗大的一个 “吴” 字格外醒目。
你道这队人马是谁?原来是河南巡抚、二品大员吴道首吴大人的官驾。这吴道首吴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出身进士,历任顺天府丞、淮安知府、辽东按察使、督察军务等职,年前刚刚擢升为河南巡抚,主政河南。吴大人虽为进士出身,却因长期督察辽东军务,出行素来不喜乘坐官轿,而是习惯策马而行。在辽东那个地广人稀的军事要冲,这样的出行方式确实便捷且实用。然而,如今他调任河南巡抚,主政中原,这里街巷纵横、人口密集,本应入乡随俗,改变出行方式。可这吴大人却依然我行我素,每次出行都要带齐兵马,大张旗鼓。不过,在他出行之前,巡抚府都会提前号令,将吴巡抚所经之地的闲杂人等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今日不知为何,这条官道上竟意外地留下了小政、良玉以及努尔哈赤的这队人马。转眼间,吴巡抚的得力干将王总兵率领先头队伍来到了近前。王总兵见官道上竟有一队身着奇装异服的人骑马拦在路中,顿时怒从心头起,舞动着一条丈二长的蟒鞭,拍马冲了过来。
王总兵的这条蟒鞭与众不同,它是用苗人在深山中捕获的巨型蟒蛇,去肉留皮精心制成的,看起来乌油油的,似鞭非鞭、似棍非棍。被这蟒鞭击中之人,轻则皮开肉绽,伤口深达二寸;重则筋骨断裂,痛苦不堪。王总兵凭借这条蟒鞭,在辽东征战多年,战功赫赫。此次他的顶头上司吴道首从辽东按察使升任河南巡抚,念其勇猛善战,便将他一同带回中原,擢升为巡抚府游击将军,挂总兵衔。
想当年,努尔哈赤年轻时在抚顺,曾被辽东总兵李成梁收养,成为其麾下侍从。那时,年轻的王总兵也在李成梁帐前当差,两人交情匪浅。后来,努尔哈赤的外祖父和父亲先后被明军杀害,他愤而揭竿而起。在一次败军逃亡途中,努尔哈赤遭遇李成梁总兵和他的夫人。李夫人念及旧情,在乱军之中放他逃生。此后,努尔哈赤得到额亦都等人的拥戴,凭借祖、父留下的十三副甲胄起兵,开始了统一建州女真各部的征程,逐渐成为辽东地区声名远扬的人物。只是后来两人各自忙碌,再无机会相聚。
今日,努尔哈赤在这异地他乡,忽然瞧见王总兵拍马而来,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大声喊道:“王兄弟,还记得辽东的努尔哈赤吗?” 喊罢,未等王总兵回应,便催动战马,朝着王总兵奔去。他身后的武士们见状,担心他的安危,也纷纷策马跟上。一时间,这队人马迎着王总兵的队伍冲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把王总兵吓了一跳。王总兵平日里负责吴巡抚的出行安全,今日忽见一队人马不仅不回避,反而迎面冲来,心中大为惊奇。但他长期驻守边关重镇,有着极强的应变能力和丰富的工作经验。见对方策马冲来,他立刻下令身边的弓箭手停下脚步,弯弓搭箭,瞄准飞驰而来的人马,做好了战斗准备。自己则纵马向前跑了几步,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形势。
王总兵自幼在辽东长大,对女真人的装束极为熟悉。他拎着蟒鞭跑了几步,忽然发现前面的人马似乎都是关外的女真人,这不禁引起了他的几分好奇。这中原之地距离辽东何止千里,这些女真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意欲何为?历史上,女真人虽曾将首都从北京迁至开封,但那己是数百年前的旧事。如今的女真人大多聚居在辽东的呼拉哈河、脑温河、鸭绿江、长白山等地,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与当年的契丹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大金的国君完颜阿骨打推翻大辽,建立了女真族政权,还创造了女真文字。在其 119 年的统治期间,迫使南宋、高丽、西夏等国俯首称臣。王总兵深知女真人大多骁勇善战、难以对付,如果处理不当,必将后患无穷。
就在此时,忽听对方一名头戴黑色貉皮帽、身着黄色长袍的汉子高声喊道:“王兄弟,还认得努尔哈赤吗?” 努尔哈赤?王总兵怎会不认识?想当年,他们同在李成梁李总兵帐前听差,交情深厚。后来努尔哈赤离开总兵府,两人便再无深入交流。虽说也曾见过几次面,但不是在战场之上,就是在大营之中,根本无暇叙旧。只是听闻他统一了女真各部,成为了女真族的首领。此次他为何会来到这里?难道是冲着吴巡抚而来?王总兵心中暗自思忖。
想到这里,王总兵抖了抖蟒鞭,催动战马,准备先去会会努尔哈赤,再视情况而定。两人相距原本不过二三里地,在战马的疾驰下,转瞬即至。没一会儿,双方便来到了近处。王总兵勒住战马,刚想放下手中的蟒鞭,拱手行礼,却见努尔哈赤己迅速滚鞍下马,站在道边,双手叉腰,施起礼来。
王总兵见状,有心下马还礼,但又担心自己下马后万一出什么意外,无法向吴巡抚交待。于是,他只好坐在马上,微微欠身,说道:“给努尔哈赤将军行礼了,末将甲胄在身,不便下马施礼,还望将军海涵。不知将军突然到访,有何事需要末将效劳?”
王总兵的这几句话,表面上彬彬有礼,可在努尔哈赤听来,却感受到了明显的生疏与不信任。想当年在李总兵府时,他们虽没有如今这般显赫的身份与地位,但彼此之间的感情真挚深厚,相互信任。可如今,从王总兵的言行中,努尔哈赤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他何等聪慧,王总兵话音刚落,便立刻明白了该如何应对。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努尔哈赤立即招呼所有兄弟,迅速撤出官道。他们一字排开,牵着马,静静地立于道边,等待着吴巡抚的兵马经过。
这队女真人一走,偌大的官道上,便只剩下一位绝色少女端坐在一匹神骏异常的赤兔马上,她身旁站着一个手牵马缰、身着破旧袈裟的少年和尚。王总兵看到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感叹:如此神骏的宝马,如此美丽的女子,身旁却站着这么个小秃驴,实在是大煞风景。若换成自己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勇武干练的将军,那才真正般配。想到这里,他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从良玉的衣着装束和气质来看,王总兵一眼便看出,她绝非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非富即贵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她攀上点关系。王总兵心中蠢蠢欲动,行动上却毫不迟疑。他催马来到良玉面前,和颜悦色地说道:“河南巡抚吴道首吴大人的官驾马上就要途经此地,闲杂人等不得在此逗留。姑娘,你们赶紧离开这里,以免冲撞了官威,惹祸上身。”
“喔,将军,你是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良玉用一口悦耳动听、软软糯糯的官话问道。这声音传入王总兵耳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心都快融化了。王总兵长年生活在辽东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平日里接触的大多是五大三粗的军士,偶尔见到的女子也多是性格粗犷豪放的北方人,何曾听过如此温柔甜美的声音。
听到良玉的询问,王总兵立刻满脸堆笑地回道:“当然啦,姑娘,你们尽管放心离去。要是日后有什么事,你让他去巡抚府找我王总兵。有本将军为你撑腰,你大可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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