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水染着血色,在残阳下泛着粼粼的碎金。萧砚跪在观星台的八卦阵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星链的纹路蜿蜒而下,将银链染成刺目的红。冰棺中的林若棠面容如生,发间的金丝海棠却忽然簌簌凋零,花瓣触到冰面的刹那,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纹——这是第十三次逆转禁术。
凋零的海棠花竟像被烈火灼烧般蜷缩成灰。地底传来隆隆闷响,仿佛万千冤魂在捶打人间的大门。
“圣子,西郊乱葬岗的坟冢……”巫族暗卫的禀报戛然而止。一根血色藤蔓自青砖缝隙钻出,贯穿了他的咽喉。萧砚没有回头,只是凝视着冰棺上蔓延的墨色星纹——那是往生咒反噬的痕迹,每一道裂纹都像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萧砚手中的星盘突然迸裂,铜铸的星辰坠地时,每颗都映出可怖画面:新葬的少女棺椁爬满血色藤蔓,花苞中裹着婴孩般的肉团。
萧砚割破掌心将血洒向星盘,混着蛊虫的黑血在青砖上蜿蜒成符咒。当咒文亮起的刹那,整座皇城的地面开始震颤,护城河倒映的天穹裂开猩红缝隙。萧砚猛然咬破舌尖,以血在祭坛画出巫族禁术。星链寸寸断裂嵌入他脊椎,迸发的金光中浮现师尊临终遗言:【以魂饲咒,可换刹那回溯】。他笑着将自己的情魄一分为二,一半引入林若棠逐渐透明的胸口:"这次,我陪你灰飞烟灭,希望来世情魄能牵引我找到你。"
十年前埋入林若棠心口的昙花玉佩突然浮出肌肤,玉身裂痕中渗出混着蛊虫的黑血。萧砚的瞳孔猛地收缩,那玉佩上竟浮现出太后的生辰八字。他终于明白,所谓“母子连心咒”,从来都不是他与己逝太子妃血脉羁绊,而是林若棠与那个疯妇早己被巫术纠缠的命格。
御书房地下暗室,萧砚劈开最后一道玄铁锁。地下暗室深处传来青铜镜碎裂的脆响,萧砚踏着满地血珀佛珠的残片冲进暗室。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二十年前的巫族祭坛:暴雨倾盆的夜,年轻太后抱着啼哭的婴孩走向血池,婴孩心口的昙花胎记正渗出与林若棠如出一辙的黑血。镜面忽然龟裂,裂缝中浮现出大婚夜的画面——林若棠消逝时,一缕幽蓝魂魄钻入合卺酒杯中,而杯底沉淀的星屑,竟是未成形胎儿的碎骨。
"师尊说的没错,果然是母子连心咒。" 萧砚的声音沙哑如裂帛。
萧砚将星链嵌入镜框,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若棠的虚影自血池中升起,腹部的星纹与青铜镜裂纹完全重合。他终于明白,每次轮回消耗的不仅是若棠的寿命,还有他们未出世孩儿的魂魄。
他一剑劈开太后陵墓的玄铁祭台,尘封十年的鎏金酒杯滚落在地,杯沿还残留着林若棠口脂的淡香。杯底星屑腾空凝成她的虚影,腹部的星纹与青铜镜裂纹完美重合。那些随轮回消逝的,不仅是林若棠的阳寿,还有他们孩儿被炼成蛊引的魂魄。
子时的护城河飘满河灯,每盏灯芯都囚着个哭泣的怨灵。萧砚踏着浮尸走向河心,星链在脚下铺就的血色长桥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当他剖开第十具浮尸的腹腔时,终于找到那枚海棠花的玉珏——正是当年林若棠亲手雕刻的定情信物,和她的海棠花玉佩合成一对。冰凉的玉珏贴着指尖,边缘的星纹是她当年亲手刻下的“生死不离”。玉珏入水的刹那,整条河流沸腾如熔岩,无数苍白手臂自河底伸出,攥着褪色香囊与断簪。
河水在星链照耀下变得透明,萧砚的呼吸骤然停滞——林若棠的魂魄被九重锁链禁锢在河眼,那些锁链竟是用他逆转时空的星链熔铸而成。她的虚影比生前更单薄,长发散作千万缕银丝,每一根都系着枉死少女的怨灵。
“你终于来了。”林若棠的指尖穿过他眉间皱纹,带出点点星芒。她身后浮现无数重叠的身影:刑场上被斩首的她,药庐中七窍流血的她,喝下毒酒的她,还有大婚夜在他怀中消散的她。
“这些年你为我逆天改命时,可曾想过这河底葬着多少‘我们’?”她的声音裹着水汽,像多年前那个雨夜,她蜷在他怀中诉说噩梦。
太后佛珠毫无预兆的爆裂瞬间,九十八具尸身化作血藤缠住她西肢。太后在怨灵撕咬中狂笑:"你们逃不过……"话音戛然而止。林若棠尸骨手中的金簪突然飞起,携着九十八世的怨气贯穿太后眉心。
河水翻涌的浪尖上,若棠的虚影捧起萧砚支离破碎的脸:"你总说海棠花期太短……"她吻住他冰凉的唇,将最后一缕魂魄注入他心口,"却不知根脉在地下缠了千年。"
皇宫突然地动山摇,萧砚抱着林若棠的尸身登上祭天台。九十九道惊雷劈碎冰棺,棺中飞出万千血色蝴蝶,蝶翼映着往世残影:第一世刑场上,他假意斩落刀刃,暗中用星链替她承受千刀万剐;第二世药庐中,他剜出双目混入汤药,换她重见天日却永堕黑暗。雷光中,他的发梢寸寸成灰,当最后一道天雷贯穿萧砚心口时,若棠的尸身突然睁开双眼。
“好孩子,这具身躯用着可还顺手?”林若棠抚上他破碎的脸庞,朱唇轻启却是太后的声音。
太后想利用幻象阻止萧砚破除咒术。
萧砚的星盘应声爆裂,混着心头血的泪滴在她眉心烙下巫族咒印——这是师尊临终传授的弑母禁术,以血脉为引的诅咒终于在此刻完成。
晨光刺破云层时,新帝在祭坛发现两具相拥的焦尸。男性尸骨心口插着星纹匕首,女性指骨紧扣半枚玉珏。史官试图分开他们时,玉珏化作齑粉,在空中凝成血色谶语:“三生石上血染星,往生河畔烬流光。”
是夜,钦天监浑天仪自转不休,掌夜的老太监对着刚入宫的小太监说道:"每当月圆之夜的子时,护城河的老百姓都曾目睹星河倒灌入护城河,河面漂浮的并蒂莲皆生着人脸,万千的并蒂莲——半面是己逝的忠勇侯府的嫡长女林若棠的含泪笑颜,半面是巫族圣子萧砚的温柔笑脸。"
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所有参与殓尸的宫人都诡异的在掌心显现出若隐若现的星纹印记。
十年后的寒食节,牧童在乱葬岗拾到盏破碎河灯。幽蓝火焰中映出两道身影:白衣男子正为红衣女子描眉,妆镜里显现的是年轻时的太后,白衣男子是己逝先帝。
“这次换我堕轮回……”镜子里的年轻太后声音响起的刹那,冷宫废井传出婴儿啼哭。守井老太监战战兢兢望去,井底盛开血色海棠,每片花瓣裹着星屑,花心蜷缩的婴孩额间,赫然烙印着破碎的星纹。
靖安西十九年惊蛰,新帝诞生,改国号昭棠。
夜间渔人从护城河网得玉匣。褪色的婚书残卷上,字迹如泣血:“以星河为聘,轮回作媒,万劫不复,生死同归。”
靖安五十一年春分。
深宫夜夜传来稚童新帝哼唱,曲调婉转哀戚,正是当年萧砚哄林若棠入睡的巫族童谣。而新继位的幼帝眼角的朱砂痣,在月圆之夜会泛出星芒,仿佛故人未尽的泪光。
靖安五十八年乞巧节,刚满十岁的新帝偷溜出宫玩耍,在护城河捡到枚带血的玉珏。当他擦拭污渍时,玉珏突然迸发红光,河面浮现出模糊人影。
"这次换我等你..." 透明指尖拂过孩童额间朱砂痣,星纹自他眼底一闪而逝。
此时皇宫深处的星象室内,萧砚将最后一条星链嵌入命盘。当星轨完全重合时,血色昙花突然在冰棺上盛放。棺中若棠的尸身竟开始回暖,而千里外的乱葬岗上,所有新坟都爬出嫩绿藤蔓,藤上花苞皆呈星月纹样。
史官不曾记载的是,那夜子时更响过后,护国寺古钟自鸣九十九声。晨起扫洒的小沙弥说,在钟楼最高处看到两道依偎的身影,衣袂交织成血色星河。
新帝祭天的晨钟响彻皇城时,护城河畔千株血海棠一夜尽放。钦天监奏报天璇星旁新添伴星,其光如泪。更夫说子夜路过星台时,听见女子哼着巫族小调,词曰:
"三生石上雪,尽作嫁衣红。烬海浮棠影,星沉晓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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