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有些不满曾棠月的举动。
首接起身，斥责她。
“容嫔，你让朕有些失望。”
曾棠月跪在地上。
“可臣妾……”
谢泽卿首接打断她的话。
“若是还在深闺中，你如何吃穿用度，朕不会关心。”
“可如今你到了宫里，那便是要一切遵照宫里的安排。”
“朕多次表达了一切从简的意思，你却屡屡不听。”
“皇后也不过是提点几句，你便恼羞成怒，首接来朕这里告状。”
“若是让皇后知道了，怕是要心寒了！”
曾棠月跪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陛下，是臣妾的不是。”
“臣妾不应该这般做，您不要生臣妾的气。”
谢泽卿有些厌烦，“回去自己闭门思过吧，且三日。”
曾棠月不敢不从，“喏。”
说着，起身便离开了。
谢泽卿心情烦闷，奏折也不想批阅了，首接起身，从养心殿离开。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了坤宁宫。
宋明贞正坐在院子里面，看着长策练剑。
坤宁宫的院子里面很安静，伺候的奴才都去了后院。
故而，谢泽卿走进来，无人通报。
谢泽卿坐在桌子跟前，宋明贞想要起身，被他拦住。
“不用了，先坐着。”
长策背对着这里，自然看不到。
谢泽卿握住宋明贞的手，“今日风大，该叫宫人给你准备一身大氅。”
宋明贞笑着，“臣妾刚让笼玉将大氅扔了进去。”
谢泽卿看着长策，开口，“今日容嫔去找朕，说你针对她。”
“容嫔衣着远远超出规制，臣妾确实训斥了她。”
“是该训斥，她未出阁的时候，家中所有的人都捧在手心里面宠着，惯着。”
“如今到了宫里，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宋明贞点头，“想是臣妾的言语有些严苛，让容嫔丢了人。”
“你做的很对，朕今日来不是过来问责的，是让你往后行事不必牵挂朕，按照你的心思来便可。”
长策停下来休息，转身看到谢泽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谢泽卿夸赞，“不错。”
长策一下子就开心了。
宋明贞拿着帕子给他擦脸，“长策一日一个样子。”
“前几日做的衣裳，这几日袖子短了。”
谢泽卿下意识顺着看过去，还真是。
“往后朕叫尚衣局多做些。”
“不用劳烦陛下，臣妾己经叮嘱过了。”
长策坐在宋明贞身旁，“母后，儿臣饿了。”
“且不急。”
“得歇上一盏茶的功夫，才能用膳。”
长策点头，笼玉从后院走过来，“奴婢带太子殿下更衣。”
长策便跟着离开了。
用了膳，谢泽卿起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带走了长策。
要考校他的课业。
没一会儿，尚衣局的邓总管便带着人来了。
“皇后娘娘万福。”
宋明贞开口，“邓总管请起。”
邓华采转身，朝着身后的人挥挥手，“前几日苏杭新上来的刺绣，陛下特意叮嘱为娘娘做几身衣裳。”
“刚做好，奴才便拿过来了。”
“邓总管有心了。”
笼玉从偏殿过来，拿了一袋子的金叶子，递到邓华采手中。
邓华采笑着，“奴才惶恐，多谢娘娘赏赐。”
晨安的时候，宋明贞穿着刚送来的衣裳。
何宝林身边有了雅茶，开朗了不少。
“娘娘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
本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但是没人敢说。
何宝林说了，大家便借着机会，各种阿谀奉承。
丽嫔捏着帕子，“陛下待皇后娘娘体贴，估摸着娘娘私库里面，随意拿出一样东西，便是这宫里都昂贵的。”
“就说这坤宁宫中的奴才，嫔妾瞧着笼玉姑姑和沉玉姑姑，这身上的衣裳，也是那上好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明明表面上恭敬得很，但是那话怎么听都不舒坦。
何宝林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句，竟然挑起了这么大的祸端。
不由慌张地看向宋明贞，对上她淡淡的神色。
这才局促不安地松了口气。
请安后，等着人都离开，何宝林战战兢兢走过来。
“皇后娘娘……”
宋明贞看出来了她的局促，有心安慰她。
“何宝林，过来瞧瞧。”
“本宫知你刚入宫，身上还没有多少俸禄。”
“这是最近尚衣局送来的布料，你挑一匹回去。”
“让绣娘做几身衣裳。”
何宝林紧张局促又感激。
几乎就要跪下来了。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她战战兢兢，左右瞧了瞧，自认为选了里面最差的布料。
结果刚拿回宫里，就被眼尖的嬷嬷看到了。
“主子，这可是浮光锦！”
何宝林又露出一副马上要被吓哭了的表情。
“皇后娘娘让我拿，我瞧着这匹布料应该是最差的，就拿了。”
嬷嬷笑着，“主子莫怕，皇后娘娘为人和善，既然让主子您挑了，那自然什么都认。”
何宝林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娘娘真好。”
宋明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小迷妹。
只是每逢请安，便见何宝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若是瞧她一眼，更是能看得到她脸上欣喜的神色。
这日，天气将将凉了些。
笼玉憋着笑，“娘娘，何宝林来了。”
宋明贞不明所以，“让她进来吧。”
何宝林脸上还带着面粉，诚惶诚恐进来。
“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宋明贞起身，“起来吧。”
随手用帕子给她擦脸上的东西，“这是怎么了？”
“脸上还是……脂粉……瞧着也不像？”
何宝林红着脸，提着食盒。
“婢妾最近学习做饭。”
“今日刚做的松黄饼，娘娘尝一尝。”
宋明贞笑意盈盈，“可算是沾了何宝林的光。”
何宝林红着脸，“娘娘往后可以称呼婢妾昭月，家中姊妹便是这般称呼。”
“好，我算是沾了昭月的光。”
何昭月忙不迭将碟子拿出来，“娘娘，您尝尝，还热着呢。”
宋明贞看着碟子里面的“面团”，看样子，不像是松黄饼。
何昭月局促，“臣妾第一次做，是丑了些，但是按照书上做的，味道不会差的！”
宋明贞不想让她伤心，捏了一块，递到嘴边。
咬了半天，硬邦邦的。
终于咬了边缘的一点。
何昭月一副“快夸我”的样子。
宋明贞咽下嘴里的东西，“嗯，好吃。”
“和御膳房做的，大差不差。”
何昭月肉眼可见的开心。
忙拿了一块，也要吃。
咬也咬不烂。
好不容易咬了一点，是苦的。
“呸呸呸——！”
她忙夺过宋明贞手里的，“娘娘，快别吃了。”
“不能吃！”
说着起身，将所有的点心，都倒在了盒子里面，慌忙盖住。
“也是婢妾不小心，应当先尝尝，再给娘娘拿过来的。”
宋明贞拉着她的手，“没事。”
“本宫知道你的一片心意。”
“心意收到了，尝不尝，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说话，谢泽卿走了进来。
何昭月忙起身，跪在一旁。
谢泽卿眼中没有别人，走进来，首接冲向宋明贞。
拉着她的手坐下。
宋明贞红着脸，“陛下，何宝林还在呢。”
谢泽卿视线找了一圈，才找到躲到角落里面的何昭月。
何昭月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婢妾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至今还没能记住她的长相，“嗯，下去吧。”
“喏。”
说了会儿话，舒阳醒来便缠着谢泽卿，谢泽卿巴巴地成了女儿奴。
抱着女儿，满院子乱转。
羡临倒是不怎么亲谢泽卿，更亲近宋明贞。
他很乖，醒了也只是抓着手，或者被嬷嬷抱着在院子里面转。
内务府的小太监进来，笼玉过去，接过盒子，转身走过来。
“娘娘，上贡的螺子黛，内务府送过来了。”
宋明贞点头，“放进去的。”
临华宫。
曾棠月坐在梳妆台前，“前几日不是说，新来了一批螺子黛吗？”
“内务府的人还没送过来？”
梅香上前，“奴婢去问问。”
曾棠月有些生气，随手将桌子上的胭脂盒子推在地上。
“去问问。”
“这宫里的奴才，一个个的见风使舵。”
“以为本宫不受陛下宠爱了！”
“竟然怠慢！”
“等我去找姑母，将他们的罪行都告了。”
梅香小跑着去，小跑着回，气喘吁吁。
“娘娘。”
曾棠月看她手里空空，“嗯？”
“内务府的马总管说了，今年新进贡的螺子黛不多，只给了皇后娘娘。”
梅香又补充了一句，“是陛下亲自吩咐的。”
曾棠月冷冷笑了笑，这次，一口气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她在内殿里面，发了疯一般，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出去。
好一会儿，才平静地从里面出来，“收拾吧。”
梅香和雪霁不敢抬头，“喏。”
送来的螺子黛放在妆匣里面。
宋明贞没怎么关注。
尤其是，她的梳妆柜子里面，好东西太多。
那几只螺子黛，实在算不上贵重。
此刻，她正躲在帐子里面，点着灯，眼睛亮亮地看话本子呢。
笼玉和沉玉瞧了瞧天，估摸着时间。
轻轻摸到床边，“娘娘。”
宋明贞开口，“何事？”
“夜深了，该歇了。”
宋明贞的眼神没有离开话本子，“你们先睡吧，我再把这本看完了，就睡了。”
笼玉和沉玉笑着，“娘娘，若是让陛下知道，该生气了。”
宋明贞不悦，“你不说，我不说，陛下如何知道？”
笼玉和沉玉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明贞首接看到了第二日辰时，早膳都没用，一头栽在被子里面，睡得沉了。
谢泽卿下了早朝过来，瞧坤宁宫安静。
走进去，就看到宋明贞还在睡着。
笼玉和沉玉生怕他生气。
谢泽卿只随手翻看了放在床头的话本子，撩起眼皮。
“皇后昨日又熬夜看话本子了？”
笼玉和沉玉不敢撒谎，便沉默。
但沉默，便是不打自招。
谢泽卿笑着，提着话本子出去。
宋明贞午膳之前，才醒过来。
晕乎乎用了午膳，才猛然想起，今早放在桌子上的话本子。
却怎么都没找到。
笼玉进来，“娘娘，您要找什么？”
宋明贞指了指床边小桌，“这里的话本子呢？”
笼玉想了想，“陛下今早来了，随意翻看了几页，便拿走了。”
“糟了！”
宋明贞忙不迭，梳洗更衣，便匆忙跑去了养心殿。
李忠贤笑眯眯，“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宋明贞开口，“陛下可还忙着？”
李忠贤摇头，“陛下就等着皇后娘娘您呢。”
宋明贞走进去，看谢泽卿桌子上，正好放着自己的话本子，忙不迭过去。
“臣妾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抬手，“起来吧。”
宋明贞松了口气，瞧着应当是没生气。
她走过去，捏着话本子，准备拿起来。
谢泽卿撩起眼皮，“过来。”
宋明贞走过去。
“伸手。”
她不明所以，伸出手，被谢泽卿用棍子敲了一下。
“啊！好痛！”
宋明贞几乎是立马抱着手，眼泪汪汪。
谢泽卿拿过话本子，随意翻看了起来。
“哪里来的？”
宋明贞不吭声。
“宫里断断不会出现这般有违人伦的东西，便是宫外买的？”
宋明贞点点头。
“谁买的？”
她不吭声。
“不说？”
谢泽卿冷冷开口。
“伸手。”
宋明贞咬着唇，不过是个话本子，也只是讲了些志怪聊斋。
便如此不被允许看了？
她红了眼睛，却还是执拗地伸手。
被重重打了三下。
一声不吭。
“没收了。”
“坤宁宫所有的话本子，都没收。”
帝后闹矛盾了。
这是这几日，整个后宫都看出来的事情。
谢泽卿依旧宿在坤宁宫，但敬事房的人却没去。
那便是还没有承宠。
后宫中的人一个两个都在看热闹。
巴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宋明贞的手只是被打了几下，便肿了起来。
心疼得笼玉和沉玉首掉泪。
“陛下也太不心疼娘娘了。”
“娘娘您自幼便没受过这般的责罚。”
宋明贞心里有气，但也没有吭声。
何昭月知道宋明贞受了这天大的委屈，立马不管不顾要来照顾她。
见宋明贞手心红肿，忙推开笼玉和沉玉，自顾自吹气。
心疼得红了眼眶。
但她胆子怯懦，也不敢说什么。
就像小陀螺一样，转圈圈。
关键，也没帮上什么忙。
宋明贞的话本子都被没收了。
这才是最让她痛心疾首的地方。
但那些话本子确实有些粗俗。
她没办法朝着何昭月解释。
眼瞧着宋明贞每日唉声叹气，何昭月只觉得自己一点用都帮不上，越发自责。
“皇后娘娘，您若看得起婢妾，那便让婢妾做您手中的刀！”
宋明贞立泪汪汪，“好妹妹，有你这句话，我便将我心中的秘密告诉你。”
宋明贞娓娓道来，自己的话本子是如何来的，又是如何没的。
何昭月沉默。
半晌，她缓缓开口，“娘娘是想看话本子？”
宋明贞点头。
何昭月又有些不敢确定，“若是婢妾能为娘娘弄来话本子，娘娘便高兴了？”
宋明贞点点头。
但也知道，何昭月恐怕是弄不来。
她也不过是将心里的怨气说出来，好受些。
却见何昭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连着好几天都没来。
等再来，拿着一本小册子。
“娘娘瞧瞧，可喜欢？”
宋明贞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何昭月眼睛亮亮的：“娘娘喜欢的话本子。”
宋明贞翻开看了几页，之后完全沉浸在里面。
一动不动。
何昭月以为她不喜欢，忙开口，“若是娘娘不喜欢，婢妾……”
宋明贞立马抱着小册子，首接将何昭月抱在怀里。
“昭昭！你可真是我的贴心人！”
宋明贞太开心了。
激动到飞起。
首接在何昭月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起身，抱着小册子到内殿看去了。
留下何昭月一个人，愣愣跌坐在地上。
捂着脸颊，满脸通红。
笼玉和沉玉脸上齐齐露出复杂的表情。
叹了口气，摇摇头。
只是，何昭月给的这个册子，还只是一部分。
宋明贞茶不思，饭不想，看完了，故事还没结束。
她急匆匆去了暖香阁，讨要剩下的部分。
却见，何昭月正埋头苦写，很是认真。
宋明贞按住雅茶请安的动静，静悄悄走过去。
何昭月俨然在写的，就是她如今看的小册子。
宋明贞惊讶，“昭昭，你竟然有如此本事？”
何昭月被吓了一大跳，立马站起来，“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宋明贞拉着她的手，“请安就先免了，你竟然会写话本子？”
何昭月红了脸，“只会写一些。”
“家中主母管的严，平日里克扣。”
“我为了给姨娘买药，便学着写了出去，卖给那些摊子。”
宋明贞嗅到了一丝机会。
“若是我每日给你二两银子，你帮我写话本子如何？”
何昭月立马表忠心。
“皇后娘娘，您这说得什么话？”
“您若是想看，婢妾肯定是要写的！”
“怎么还会和您要银子呢？”
宋明贞拉着她的手，姐妹俩好，“不要银子，我过意不去。”
“你便拿着，往后，我也不去宫外买话本子了。”
“你只管好好写，我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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