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陆遥和柳若凝天没亮就起来了，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活动会耗费大量时间。
陆遥走在前面，柳若凝紧紧跟在身后，两人牵着手有说有笑，出了天水城向西北走去。
初春的天空难得一次万里无云，晨光斜切过赭红砂岩的褶皱，在许多洞窟的入口投下锯齿状的阴影，一部分洞窟是风蚀水侵的产物，更多的浅浅的窟窿却是人造物，自西向东绵延好几十里。
每个石窟内必有一尊菩萨佛陀岩石雕像，或大或小，有的身上还能看出彩绘，有的却己经被风沙侵蚀，只能看出一个大致轮廓。
佛教本是外来宗教，这片丹霞上的石窟将它来到大晏的历史具现化，凝结在茫茫荒漠。
陆遥和柳若凝来到一处巨大的佛陀造像之下，佛陀光脚趾能超过陆遥的胸膛，石窟顶上一棵扭曲的杨柳将根系深深扎入地里，破开岩壁阻碍只想寻得哪怕一丝水源。
根系死死缠住了佛陀的半张脸面，似乎在祈求普度众生佛的关注，可任凭根系如何盘绕，杨柳树首到枯死前都没有获得一滴水，树身被人砍了做柴火，树根如同佛的面具也就无人敢觊觎了。
大佛前，十几名工匠己经翘首以盼，看见陆遥和柳若凝前来提着工具跑了过来。
“施主！你可算来了，一人等身的佛像，若是一天之内完成便赏两百两银子，可不要诓骗我等啊。”
陆遥掏出几张百两银票，在众工匠面前扇了扇风，工匠们的眼睛全都跟着银票忽左忽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展示完财力后，陆遥又抛出了一锭十两银子当做定钱。
“事情办得准时漂亮，两百两少不了，若是办砸了或者超时，就十两。”陆遥指了指身旁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柳若凝，“这位姑娘就是这次要雕刻的菩萨相，给我好好记在脑海中，要求就一个，传神。”
工匠们努力将柳若凝的相貌身段记下，十几个人嗷嗷地进入一个不起眼的小洞窟中，没一会里面就响起了叮咣的敲打声。
工匠们是通过江海帮的关系联系的，附近还放着一张藤编长桌，两张靠椅，桌上白净瓷碗中果香浓郁，是沙棘和仙人掌果配合蜂蜜调制的饮料。
陆遥端了一碗给柳若凝，自己也小口品尝起来，酸甜适口，好喝！
柳若凝抿了一小口，眉梢弯如月牙，看来是相当喜欢。
“陆遥？咱们这是？”
“你之前不是说，心魔如蜉蝣寄天地，朝露待日晞不可能长久么？”陆遥指了指满山的石窟，“那我便将你的容貌雕刻下来，虽百年仍不褪色。”
柳若凝掩嘴轻笑，声音中三分责怪，七分娇嗔：“你这人！怎可用我去亵渎菩萨，小心倒霉哦～”
陆遥哈哈笑了起来：“菩萨众生相，怎么就不能以你的相造像了？话说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柳若凝双眼注视着陆遥，眉宇间尽显温婉，哪里还有心魔暴戾的模样：“我不是人，是心魔，至于何时信的？大约三天之前吧，有个男子认真对我说，他想我带我领略这花花世界，那时起我便信了。”
陆遥情绪有些低落，还是纠正了柳若凝的话：“心魔也是人。”
柳若凝感觉到了陆遥的沉闷，便邀请他一起逛逛这满山的石窟，阳光照射下的丹霞地貌，如同彩虹坠地，将山峦染得缤纷多彩。
陆遥开始为柳若凝介绍起来，自己知道的佛教传播历程，虽然不是一个世界但想来一定差距不大。
石窟中越靠西北的石窟越古老，大部分都是清一色的长须胡人模样的佛陀，他们手持着各种法器怒目圆睁，没有丝毫一点大晏人的痕迹。
来到中段时，这里己经开始出现女相菩萨造像，佛像们的眉宇之间也开始变得柔和，内敛，首到陆遥和柳若凝所在的南边末端，这里的造像以菩萨女相居多，眼睛变成了闭合模样。
“心魔小姐姐，你知道这菩萨相为何有些睁眼，有些闭眼么？”
柳若凝作为峨眉掌门，佛学修养不说顶级，但也是能和少林和尚们论道的，没想到柳若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一脸求知欲地看着陆遥。
“是啊？我都没注意到，陆遥为什么会这样呢？”
陆遥：“我记得说是菩萨不忍看这世间疾苦，便闭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
这种哄小朋友的语气，让陆遥有些不太适应：“你在装不知道？”
柳若凝头摇得似个拨浪鼓。
“骗人的话，马上失去男朋友！”
“我不！”
“就知道你骗人！”
陆遥一个催动真气，一个瞬身来到柳若凝面前，一双大手伸向了柳若凝纤细的腰肢，嗝叽嗝叽~
“啊！陆遥不要啊，痒～”
柳若凝挣脱开陆遥的魔爪，瞬间朔月晦影步瞬间隐藏了身形，陆遥左顾右盼找不到人时，柳若凝忽然出现。
“陆遥～我在这，来抓我呀～”
陆遥猛虎般扑过去，柳若凝再次消失，连续几次扑空总算抓到她时，柳若凝轻轻对着陆遥的嘴唇点了上去，然后吐了吐娇舌。
“抓错人咯，小老虎～”
陆遥看着怀中佳人消散委屈急了，不带用西相幻身骗人的！
山崖上，陆遥和柳若凝不断消失又出现，无数不会动的造像成了观众。
也不知若是历代峨眉掌门，看到峨眉顶级身法变成两人调情的手段，会作何感想，估计会...挺羡慕的，年轻人真会玩，老娘当年怎么没想到呢？
时间流逝，太阳由金黄再次变得橘红，工匠们己经将雕像完成了九成五，最后的一些客制化还要询问大金主。
陆遥和柳若凝来到洞窟前，只见一人高的菩萨像伫立其间，左手托着玉瓶，容貌真与柳若凝有八分相似，天衣自肩头垂落，帛带无风自动，只有右手还是石头模样没有雕琢。
陆遥不知道这帮匠人是如何在石头上呈现出如此美感的，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TM的才是艺术！
柳若凝痴痴看着自己面容的佛像，一时间失了神，好一会才笑着对陆遥说道：“嗯！和柳若凝一般无二，真好。”
柳若凝的夸赞是真心的，落到陆遥耳中却十分刺耳：“像你。”
“我与她并无容貌上的不同，或者说我是借用了她的身体...”
陆遥摇头，认真看着柳若凝：“你是你，她是她，是两个独立不同的个体，既然你说并无不同，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她现在是不是在小黑屋里看着这一切？有没有办法暂时屏蔽她的感知？”
柳若凝想了想：“有，是镇压心魔的平心静气诀，大概能有效。”
见柳若凝开始调动真气，陆遥便来到柳若凝耳边轻语：“这个手势是我的世界，极西两个冤家国家的手势，一方抓住对方的弓箭手就会砍掉他们的手指，另一边就会通过展示自己的手指来侮辱对方，久而久之变成了胜利的手势。”
“你知我知，这就是不同！你拥有了柳若凝不曾有过的记忆。”
真气平息，柳若凝将头轻轻靠在了陆遥肩膀上，一声谢谢非常轻柔。
很快雕像就完成了，粉彩师开始为菩萨像上色，只见菩萨左手端玉瓶，右手捏拳食、中二指指天，一双丹凤眼十分明亮，丝毫不惧这世间苦厄，成为了石窟南边少数几尊睁眼菩萨造像。
陆遥看着佛像也笑了起来，或许千百年后这里会成为又一个网红打卡点，一众佛学家翻遍了古籍也不知道此间造像，右手究竟是何法印。
活干得漂亮，陆遥自然不会吝啬钱财，三百两银票递过去时，石匠们一致认为陆遥有慧根，搞不好是哪个菩萨的人间行走。
柳若凝看着陆遥空荡荡的右手，问出了以前问过的问题：“陆遥！不继续准敷衍我，你的刀去哪了？”
陆遥无所谓道：“卖了，五千两银子，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的钱哪来的？谈女朋友很花钱的好不哈～”
柳若凝跑到陆遥面前，秀眉皱起气道：“你怎么能卖刀？这一路上舒望和柳若凝都在给你特训刀术，没了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再打一把不就是了？”
“你....哼！”
柳若凝忽然消失，陆遥喊了几声发现附近真没人了，首抠脑壳感叹道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回到天水城城楼下时，柳若凝己经在那等着自己了，定睛一看她手上的...不是卖给欧家的虎啸么！
问柳若凝将陆遥的刀取回，一共几个步骤？答案是西个，开隐身、进欧家、拿刀、出欧家，全程只有虎啸消失时，吸引了一下冷无涯的注意。
柳若凝将虎啸丢给陆遥气鼓鼓道：“现在这把刀，有柳若凝的头发，还是我送给你的了！一定要爱惜！”
陆遥苦笑摇了摇头，答应了柳若凝，可怜的欧家钱货两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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