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这些公主殿下应付完了,一旁早已“虎视眈眈”的驸马都尉们早已恭候多时,又一轮的“风波”于是再次袭来。
在这家庭氛围之中,陆羽实学圣贤的身份已然失去了作用,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句询问:“妹夫,如今大明军校对未来军队是否会有冲击?”
“军校开办后,和那些文官体系有多大区别,是不是也会朝着参政的方向发展?”
“历朝以来,武将只专注于前线打仗,不通晓朝廷参政之事,向来弊端良多。
大明军校一开,是只传授行军打仗、军营阵法,还是连朝廷政务也一同教授?”
涉及到自身利益,这些兼任着其他职务的驸马都尉们可不愿意错过这般良机。
平日里若没有合适的由头。
他们也绝不可能专门去打扰陆羽,于是今日这个机会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无奈之下,陆羽也只能硬着头皮再度解释。
七大姑八大姨的问题,就连天子也无法避免,更何况是他这个区区的实学圣人,就更不可能躲开了。
陆羽唉声叹气,内心暗自感慨,认命之后便耐着性子解答起眼前的这些问题。
只是在解答疑惑许久后,陆羽才堪堪注意到。
平日里与他相处的驸马都尉李祺,今日却没有来。
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妻子临安公主今日也没来参加这皇宫御花园里的大明版家庭聚会。
“国事家事果然是一体的,看来在韩国公做出决断之前,这国公府是不会恢复如常了。”
陆羽心中不由得暗道。
……
韩国公府内,那久违的国公朝服华丽异常,宽大的马文袖袍披在李善长那苍老、年迈且半驼的身躯上。
李善长用他那双苍老的眼睛看了一眼在旁沉默不语的儿子李祺,心中也难免对他有些失望。
他已到七十高龄,垂垂老矣,哪怕如今身子依旧康健,每日早起还能喝上三大碗白米粥,可岁月不饶人。
在这府内上下以及天下人的眼里。
他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他在朝廷上的仕途威望又还能维持多久?
反倒不如将这一切放下,提前做出铺垫,就当是为后辈子孙谋福祉了。
所有人都希望他这样做,可却没人问过他这个垂垂老矣的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李善长真的愿意吗?
可似乎到了这一步,时代的发展、人心的走向,让他李善长也完全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权衡利弊之下,与其拖着这副衰老的身躯继续在朝堂上勉强支撑,倒不如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急流勇退之下,也能够保住他李家的荣光。
“你放心,今日过后,李家便是你的了。”
书房之内的气氛沉闷,但无论如何,总会有个结果。
李善长迟缓但异常清晰的声音徐徐响起,犹如平地惊雷,顿时让李祺立刻抬起头,用他那明亮的眼眸看着面前的父亲。
“终于要到这一天了吗?”
这是他最渴望的一天,李家终于要交接到他的手中了。
此刻李祺的心情既忐忑又兴奋,等他回过神来想要说些什么时,只见李善长,这韩国公府的主人早已走出了房间。
刚才李祺的神态变化,早已被李善长这双历经沧桑的老眼尽收眼底,但他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就连普通人家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他李家。
李祺也到了该独当一面的年纪,雏鹰们总是想着翱翔天际,展示自己的能力,却完全不知道没了老鹰的庇护和束缚之后。
那看似广阔的天空中究竟潜藏着多少危险。
如今李善长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度保护他了。
府外早已备好的马车,李善长缓缓坐下。
他合上双目,感受着马车滚轮滚动的声音,以及车窗外大街小巷、闹市与无人之处的人间烟火气。
很快,马车就到了皇宫。
李善长下车后,一步步地走向谨身殿。
“微臣李善长,求见陛下!”
年迈却又嘹亮的声音响起。
不用大太监云奇前去通报,这谨身殿今日早已为李善长等候多时了。
得到朱元璋的允许后,李善长走进大殿之内,看着那稳坐在高位、对他而言无比威严的朱元璋,面无表情,眼神中透露出敬畏。
对于这位天子,李善长从不敢有半点轻视。
他没有丝毫犹豫,那略显佝偻的身躯瞬间跪下,国公的朝服也随之散开,垂落在地。
“请陛下明鉴,老臣有罪,纵容胞弟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罪大恶极,请陛下责罚!”
李善长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中满是认命,等待着朱元璋的发落。
他并没有去详述亲弟弟李存义昔日在应天府、京城等地到底做了多少坏事,因为这一切对于他们这样的大人物来说并不重要。
他李善长做过的错事不少,身边的亲属也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当行为,可朱元璋这位大明朝的天子,自洪武朝以来,难道手上沾染的鲜血就少了吗?
他所处置的无辜之人真的就没有吗?
细细算下来。
他们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大殿内沉默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谨身殿内空无一人,空旷幽深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总算微微缓解。
“善长!”
一声带着沧桑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面前的高位响起。
声音落下的这一刻,朱元璋已来到李善长面前,将他的身子轻轻扶起,随后牵着他的手慢慢坐下。
“你我都已是这么大的年纪了,咱又怎会真的罚你,况且那犯罪之人也已伏法,你不知者无罪。”
朱元璋用温和的目光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心里却不敢有半点大意。
他实在是太了解对方了,哪怕到了这般高龄,朱元璋却依旧是盘旋在大明帝国之上,让所有人畏惧不已的“恶龙”,一旦龙颜大怒,自当是要杀人见血的。
他李善长此次若不是反应及时,恐怕李家满门今日早已被诛灭。
“陛下如此宽宏,老臣心中有愧。
请陛下下令,老臣愿致仕归家,前往凤阳老家,告老还乡,不再干涉朝中之事。
今日胞弟犯下这等罪大恶极之事,恐怕即便到了九泉之下,阎王爷也会让老臣在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若是再任由手中权势,任凭李家族人将错就错下去,恐怕早年间随陛下一同打天下时所积累的功德就要全部耗尽了。”
“请陛下成全!”
两人交谈了一阵,看似温情和煦,但李善长依旧没有改变他此行的目的,将自己的想法缓缓说出。
“善长,你又何必如此?
你这般做法岂不是让咱左右为难?
咱如果真让你告老还乡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昔日咱可是答应过你们这些老兄弟,灭了元朝,打下汉人的江山,天下大家伙一起享福的。
咱可没忘!”
朱元璋握着李善长的手,继续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李善长听了,也不知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只是面容上满是歉疚之意,“让陛下失望了,老臣年事已高,实在无力再辅佐陛下。
陛下乃真龙天子,是天下之主,老臣不过是肉体凡胎,又怎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还望陛下恩准,老臣也没多少年可活了,请陛下准许老臣归田,以享天年,成全老臣心中最后一个心愿。”
李善长语气哽咽,双目含泪,声音中带着一丝老迈之人的呕心沥血之情,“怕是今日便是与陛下的最后一面,老臣此生定不敢忘陛下的恩情。
哪怕到了今日,老臣心中也从未忘记当日与陛下在濠州相见的那一面,那一日,老臣心中就预感陛下乃是汉人的救星,是天下万民之主。
当日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只是老臣没了陪陛下继续共治江山的福分了。”
李善长拖着长长的尾音,又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句。
这一次,在久久的沉默过后,朱元璋那带着无奈的声音再次响起。
“咱准了。
回凤阳好,凤阳养人。”
“老臣多谢陛下!”
李善长语调猛地拔高,再次开口。
随着李善长离开谨身殿。
他李家、他韩国公府的这一关才算勉强过去了。
刚回到韩国公府不久,府内就传出李善长生病的消息。
消息传到宫里,朱元璋眼底浮现出丝丝笑意。
“这个老狐狸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
只有李善长病了,才能保住我们君臣之间的体面,也能让前朝的那些朝臣不会多想,哪怕有想法,也不会影响大局。
朱重八与李善长之间或许有着昔日的兄弟情谊,但朱重八更是大明的帝王。
他深知作为皇帝,怎样才算是合格。
权力就像深渊,引导着任何靠近的人不停坠落,在坠落的同时,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本该被人类珍视的美好品质,也在渐渐远去。
“标儿,你觉得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此时的朱元璋早已从谨身殿回到武英殿。
在大殿内,他用此事考较起面前的太子朱标。
“父皇做得对。”
朱标缓缓回答,如今的他早已改变了许多。
“那你小子?怎么看?”
朱元璋看向陆羽的目光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陆羽同样不客气地回答道:“陛下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对于陆羽这样的回答口吻,朱元璋也早已习惯了,轻轻哼了一声,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陆羽就是这么个脾气。
他朱元璋也改变不了。
离开武英殿后,朱标亦步亦趋地跟着陆羽,没有去见朱元璋,而是在后庭内四处走动。
朱元璋也随后直奔此处而来,但并没有与他们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而是直接去了西亭,同马皇后一起享受儿孙之乐。
两人来到一处凉亭,面前是太液湖,不少皇孙在这儿游玩,有的在蹴鞠、摔跤,还有的在比赛钓鱼,旁边都有宫里的太监、宫女小心侍奉着,远处还有亲兵近卫时刻保护着,以防出现落水等意外情况。
“太子殿下又要问了?”
刚一落座。
看着面前满目期待的朱标,陆羽无奈地开口。
朱标点了点头,陆羽随即说道,这也是老生常谈了。
“都没错。”
陆羽心直口快,先给出了答案,“不过对于太子殿下或者陛下而言,那便是韩国公李善长乃至那些老臣、老兄弟们的错了。
立朝之时,陛下制定律法,也就定下了天下的规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放眼大明全境,国朝之事,钱财的支配等,其实都是由陛下决定的,换一种说法,其实都是陛下的。
而无论是韩国公还是其他国公、权贵、勋贵,朝堂上的各个派系,如淮西派系,以及各种官员、地方豪族世家等,大明所施行的政策、法规,若他们真能安分守己,只获取自己在行使权力范围内、律法所规定的那一份,这便是陛下所希望的。
可最后并没有。”
陆羽说着说着,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上至洛阳新都,或者以前的应天府京城之内,下至地方官员乃至乡野田间,税收层层加重,中央规定的是一层,到了下面地方就变成两层,再到各个收取税负的家族那里,或许又会翻上几倍,而且税负的数目也会因此增多。
这些本就是不合理的,空有其名并无其实,但却由此衍生出许多问题,所以这是陛下绝不能容忍的。
在陛下眼中,违反了他定下的规矩,拿了不该拿的,吃了不该吃的,就该受罚,拿得越多、吃得越多,自然就该罚得越重。
这难道不对吗?”
陆羽站在朱元璋的角度,分析着他的行事作风,一切似乎都变得井井有条且合理。
“那太子殿下又不妨猜一猜,为何韩国公以及其他权贵勋贵、朝堂众臣,明明已经获得了很多,可为何还非要火中取栗,甚至冒着杀头的风险触怒龙颜?”
这个问题让朱标张了张嘴,不太好回答。
陆羽理所当然地接着说道:“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饱食又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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