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锦衣卫指挥使府的上空。书房内,烛火摇曳,将谢砚之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拉扯出扭曲而孤寂的影子。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阿蛮己经退下,但那寥寥六个字——“人非人,铁,血”——却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气。
十名精锐探子,锦衣卫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折损在了那座名为【秘密庄园】的死亡陷阱里,连一丝像样的情报都未能传回,只留下这如同鬼魅呓语般的残破信息。
靖王……赵衡!
谢砚之的牙关咬得死紧,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无力的挫败感。他低估了对手的疯狂和实力。那座庄园,绝非仅仅是一个秘密据点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里面隐藏着足以颠覆认知的恐怖存在。
强攻?在对内部情况一无所知、且敌人拥有如此诡异力量的前提下,无异于驱使更多的弟兄去送死。
放弃?那十名弟兄的血不能白流!靖王的阴谋必须被揭露!
他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每一步都沉重如铅。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焦灼。眼下的局面,如同一个死局,他找不到任何安全的突破口。
除非……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微弱火星,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亮起。
林昭雪。
那个浑身充满谜团,来历不明,却又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能力的女人。
他想起她在奇珍阁,靠近那个奇异香炉时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和几乎站立不稳的反应;想起她那些关于“特殊感应”、“魂魄不稳”的说辞;想起她面对尸骨和现场时那超越常人的敏锐观察力……
尽管他对她的“异魂附体”之说将信将疑,尽管他因那肋骨裂痕的秘密而对她怀有极其复杂的情感和更深的警惕,但在眼下这束手无策、迫在眉睫的困境面前,利用她那所谓的“特殊能力”,似乎成了唯一可能窥探庄园秘密的途径。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厌恶和自我唾弃。利用一个被他掌控、甚至可能是他亏欠良多的女人,去面对未知的、足以吞噬锦衣卫精锐的恐怖?这违背了他内心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底线。
可是……十名弟兄的性命,迫在眉睫的威胁,靖王那足以颠覆王朝的阴谋……他别无选择!
谢砚之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最终却被冷酷的决断所取代。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为了达成目的,为了扫除威胁,任何手段,任何代价,都必须承受!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偏院走去。
偏院内,林昭雪正对着铜镜,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观察着自己几乎透明的右手。自从【逆天残页簿】激活后,这种透明化和麻木感就在不断加剧,尤其是经历了上次奇珍阁的能量冲击后,连带着小臂都隐隐透出虚幻的光泽。她心中充满了对诅咒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思考着自救的方法。
“咚咚咚。”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势。
林昭雪心中一惊,连忙将右手藏入袖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谢砚之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锐利如刀,首首地刺向林昭雪,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钉在原地。
“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要事?”林昭雪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尽量保持平静。
谢砚之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了她那只刻意隐藏的右手上。
“派去【秘密庄园】的探子,失联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怒和疲惫,“最后传回的消息,只有六个字——人非人,铁,血。”
林昭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十名锦衣卫精锐,竟然就这样……失联了?!而且传回如此诡异的信息!那庄园里的危险,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跳如鼓。
谢砚之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他看到她的震惊,看到她眼底深处那难以掩饰的恐惧,这反应似乎很“正常”,但他并未因此放松警惕。
“本官需要知道庄园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谢砚之的声音冰冷而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现在,立刻!运用你那所谓的‘特殊感应’,告诉我,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人非人’是什么?‘铁’和‘血’又代表了什么?”
林昭雪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竟然真的要她用那种虚无缥缈的“感应”去探查如此凶险之地?!他是疯了吗?!
“大人,我……”林昭雪想要解释,她根本没有什么随心所欲的“特殊感应”,之前的反应更多是被动触发和能量失衡!她怎么可能凭空“看”到庄园内部的情况?
“没有可是!”谢砚之粗暴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强硬,“本官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是你的‘家学渊源’也好,是你的‘魂魄不稳’也罢,现在,立刻给本官一个结果!”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但林昭雪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无奈和急切。他并非完全相信她,但他确实走投无路了。
林昭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答应,她根本做不到,一旦失败,或者暴露了更多异常,后果不堪设想;拒绝,以谢砚之此刻的状态和锦衣卫的规矩,她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能“感应”到什么……那是否意味着,她将再次承受那种灵魂撕裂般的痛苦,甚至加速诅咒的进程?
谢砚之步步紧逼,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秘密都逼视出来。
林昭雪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感攫住了她。
被要求“感应”庄园!这个看似荒谬的要求,却如同索命的绳索,瞬间缠绕住了她的脖颈。她该如何回应?她会再次看到那恐怖的幻象吗?她又该如何解释这根本无法解释的一切?
身份的危机,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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