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琉球贡船特制的檀香己漫过市舶司码头。季文渊的银镊子卡在青瓷罐口,一线朝霞斜斜切过釉面,将冰裂纹照得如同蛛网——裂纹末端凝着粒未化的海盐,咸涩味里混着丝熟悉的龙涎香。
"这缠枝莲纹的勾法,倒像景德镇刘窑头的手笔。"苏芷晴的鎏金簪尖轻点罐腹,簪头东珠忽然映出釉下暗纹——牡丹花蕊处竟藏着半枚靛蓝指印,纹路与九门提督的刺青如出一辙。
赵铁柱的古铜色膀子撞开围观的税吏,铁掌拍在包铜货箱上:"首娘贼!这暹罗沉香的木纹是反的!"他指甲抠裂箱板,新剖的断面渗出辽东铁杉特有的松脂味,"哪家南洋船会用关外木料?"
石步云的黑袍掠过甲板积水,皂靴忽地顿在第三块船板。他屈指叩响空腔,回声惊飞桅顶信天翁:"林三娘,验验底舱压的什么货。"
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己缠住缆绳,绣鞋尖踢开暗舱门板:"好一船'琉球贡品'!"她广袖抖出个青布包袱,二十枚磁州窑残片滚落甲板,胎骨上的暗渠图正与船板裂缝走向相契。
市舶司主事的乌纱帽翅突然乱颤:"放肆!此乃御赐朝贡之物——"
"主事大人这顶新帽子,"季文渊的银镊子夹起片残瓷,"针脚倒是与太庙祭器的织锦同工。"瓷片在晨光中翻转,釉下竟显出行针眼大小的八思巴文——正是冬至宴密档中反复出现的"丙七"暗号。
未时的日头晒化了甲板桐油。赵铁柱抡锤砸开第七口鎏金箱,古铜色面庞沁出冷汗:"这象牙雕的观音,掌心藏着火器机括!"他铁指掰断莲台,暗格里跌出整卷泡发的海防图,朱砂标记的炮台位置正与磁州窑暗渠图重合。
"潮信不改。"石步云袖中青蚨钱嵌入海防图缺口。琉球使臣的蟒袍下摆突然无风自动,三枚淬毒手里剑破空而来,钉入季文渊脚前三寸甲板——刃面阴刻的浪花纹里,隐约可见半枚带血的玉玺印痕。
苏芷晴的翡翠耳坠擦过剑刃,鎏金簪尖己抵住使臣咽喉:"大人这身和服腰带的结法,倒像对马岛海寇的路数。"簪头挑开织锦夹层,二十片磁州窑残片簌簌而落,拼出的竟是整幅辽东布防图。
戌时的海风卷着咸腥扑进暗舱。林三娘的金丝缠住个挣扎的水手,腕间刺青在暮色中狰狞如活物——那浪花纹里游动的,分明是缩略版市舶司水道图。"好个借贡船运谍报!"她绣鞋尖碾碎水手怀中的瓷雷,引信里掺的竟是光禄寺特供的靛蓝染料。
"石当家!底舱有活水!"
赵铁柱的吼声混着机括转动声。淬火锤砸碎暗格时,整船突然右倾——三百尊贴"御贡"封条的青花瓮顺甲板滑落,瓮口封泥的龙纹缺爪处,正嵌着枚带血的翡翠扳指。
子时的浪头拍碎更鼓。季文渊的银镊子刺入瓮身裂缝,釉下暗纹在月光中扭曲成新句:"风起于青萍之末。"他突然掀翻木箱,整卷《市舶则例》浸入咸水,墨迹褪去后浮出张人面——竟是称病半载的户部尚书!
五更天的晨钟撞破残夜。石步云的黑袍拂过满地狼藉,袖中青蚨钱正卡进玉玺最后的缺口。码头忽起骚动,十二艘贴"爪哇朝贡"封条的货船正在进港——那帆索浸染的靛蓝,比琉球船又深重三分。
苏芷晴的新鎏金簪插在残瓮上,簪头东珠映着往来税吏:"这'朝贡'倒是比漕运便利,连验货的铜秤都能省了。"她指尖掠过青花碎片,忽然轻笑:"石当家可知,下一批贡船载的,怕不止是靛蓝染料了?"
晨雾散尽时,赵铁柱正蹲在船坞修补龙骨。古铜色脊背映着新刷的桐油,铁掌间,一块带暗渠图的磁州窑残片悄然落入《鉴宝手札》夹页——那胎骨裂缝处,隐约可见"至元十西年惊蛰"的朱砂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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