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归墟引

"宝霓号"残骸在浪涌中发出呜咽般的呻吟。苏芷晴掌心的船板木纹间，一缕血丝突然游出，在她腕间金纹上蜿蜒成古老的疍家密语。季文渊的咳血溅在潮湿的甲板上，竟化作数只赤红沙蟹，横着爬向船舷缺口。

"涨潮了。"石步云折扇轻点海面，扇骨磁针嗡嗡震颤着指向东北方——十二尊青铜磁佛组成的梵阵中央，蒲夫人正将翡翠碎片按向自己心口。

赵铁柱突然单膝跪地，分水刺深深扎进腐朽的船板。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耳廓微动："水下有东西在......唱歌？"话音未落，整片海域突然泛起珍珠母般的幻彩，八百颗气泡浮出水面，每个气泡里都裹着片《鉴宝录》的残页。

季文渊的狼牙吊坠突然炸裂，飞溅的磁粉在空中凝成《山海经》缺失的一页："归墟之眼，藏于磁母脐间......"文字未显全，就被咸腥的海风撕碎。苏芷晴的胎记突然灼如烙铁，她踉跄扶住船舷时，腕间金纹己脱离肌肤，如活蛇般钻入海中。

"跟着金线！"石步云纵身跃入翻涌的浪涛。众人入水的刹那，新朝水师的战鼓声突然变得极其遥远。赵铁柱拽着季文渊下潜时，瞥见师父的鱼符正卡在珊瑚礁间——二十年前沉入海底的信物，此刻竟泛着新鲜的铜绿。

水下十丈处，金线织就的甬道尽头，一座青铜古城静静矗立。城门饕餮铺首的瞳孔里，旋转着微型浑天仪。苏芷晴的指尖刚触到铜锈斑驳的门环，整座城门突然渗出黑血，门缝里伸出无数磁虫组成的触须。

"退后！"赵铁柱的分水刺旋出银光，斩断的触须却化作更多磁粉。季文渊突然将《山海经》残卷塞进铺首口中，饕餮的獠牙猛地闭合，城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门内悬着的不是海水，而是凝固的星空。

归墟城内，时间如同琥珀。八百尊磁雕以诡异的姿态凝固在街巷间：韩侂胄持剑跪地、蒲寿庚献上海图、苏芷晴的母亲被铁链锁在磁柱上......每尊雕像的脐间，都嵌着枚带血的乳牙。

"这是......磁战真相。"石步云的密钥突然飞向城中央的星晷，北斗疤痕在深水中泛出金光，"有人把历史做成了标本。"

星晷台突然转动，晷针阴影扫过之处，磁雕纷纷龟裂。蒲夫人的尖啸从水面传来，十二尊青铜磁佛如陨石般砸向归墟城。赵铁柱的七星索缠住最近的佛首，却被下坠的巨力拖向深渊。这个山东汉子竟借势旋身，分水刺深深扎进佛像耳后的机括孔。

"当——"

青铜梵音震碎数尊磁雕，苏芷晴突然冲向中央磁柱。母亲雕像的锁链应声而断，坠落的翡翠碎片中，一缕金发随水流飘起——那是二十年前被斩断的胎发。她将金发缠在腕间时，整座归墟城突然开始崩塌。

"星晷要塌了！"季文渊咳出的血沫在深水中凝成"元丰七年"的篆字。石步云突然折扇大张，《千里江山图》的扇面竟在海底燃烧起来，火光照亮了逃生的甬道——那是宝霓号当年沉没时撞出的裂谷。

众人冲出水面时，海天己颠倒。新朝水师的战船倒悬在云层间，蒲夫人站在船底，手中的磁母像彻底碎成齑粉。她癫狂的笑声里，十二尊磁佛正在归墟漩涡中融化，青铜汁液绘成的《海国图志》铺满整个海面。

苏芷晴腕间的金发突然生长，如金线刺入漩涡中心。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众人脚下的"宝霓号"残骸竟开始上浮。腐朽的木板剥落处，露出崭新的柚木——这艘船在自己修复！

"原来如此......"季文渊抚过船身新生的牡丹纹，"磁脉归墟，本就是轮回。"

石步云望着掌心彻底消失的北斗疤，忽然将密钥抛向漩涡。金光闪过处，八百年前的漕工号子再次响起。赵铁柱默默拾起师父的鱼符，这个铁汉在晨光中忽然湿了眼眶——符内暗藏的磁针，终于指向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