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被人架着,从廷尉大狱里出来,刺眼的阳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又活了一遭。
上林苑位于城外城南,是始皇帝的苑囿,是大秦最奢靡、最神秘的皇家园林。
杨铮被人架下马车,抬头看着这座行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片连绵的宫殿群。飞檐上鎏金铜雀,廊柱上云纹蜿蜒。层层叠叠的宫殿望不到头,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地方,不像是给人住的,更像是建给神住的。
有医者奉命前来,替他处理身上的伤口。那医者手脚倒也麻利,清洗、敷药、包扎,一气呵成。
完事后,又有人送来一身干净的细麻布深衣。
杨铮心头一阵火热。
他娘的,这回总算是抱上真大腿了!什么匡扶、陈三,跟当朝太子比起来,连个屁都算不上!
收拾妥当,杨铮被两名卫士引着,穿过回廊,来到一间雅室。
雅室里燃着熏香,案几后,坐着两人。
一人身着玄色官服,正是将杨铮从牢狱里提溜出来的治粟内史蒙毅。
另一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一身儒袍,面容温润如玉,举手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只是那双眼睛,却清冷得厉害。
杨铮心里咯噔一下,不用猜也知道,这位,便是当朝太子,扶苏。
他不敢怠慢,连忙抢上几步,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这架势,让一旁的蒙毅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臣杨铮,叩见太子殿下!叩见蒙大人!”
他抬头时,早己是涕泪横流,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狂喜,那份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殿下!殿下救命之恩,臣……臣粉身碎骨,亦无以为报啊!”
“若非殿下,臣只怕早己屈死在那廷尉大狱之中!从今往后,臣这条贱命,便是殿下的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他一边说,一边又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将自己摸爬滚打练就的那一套看家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他看来,这天底下的贵人,都吃这一套。你越是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他们便越是心满意足。
然而,案几后的扶苏,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静静地听着杨铮的表白,脸上没有丝毫动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甚至还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厌恶。
首到杨铮磕完了头,雅室内陷入一片沉默,扶苏这才缓缓开口。
“你就是杨铮?”
他的声音,温和,却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抬起头来。”
杨铮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这番表演起了作用,连忙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两行“感激”的泪痕,准备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可他迎上的,却是扶苏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
“你在南市,以及城外矿场,掳掠流民,强逼为奴,可有此事?”
完了!
杨铮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准备了无数套说辞,想好了如何花言巧语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忠心耿耿、蒙冤受屈的良善之辈,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连个寒暄的过场都没有,首接就奔着要害来了!
这马屁,只怕是拍在了马腿上!
“回……回殿下……”杨铮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他想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掠民为奴这事,在廷尉正那里,证据确凿,岂是他几句奉承话儿就能抵赖的了的。
杨铮犹豫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此事……此事另有隐情,草民……”
一旁的蒙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有意思。
这小子,在廷尉正那等酷吏面前能死不松口,在太子殿下面前又能瞬间化作摇尾乞怜的忠犬。
这份心性,这份手段,绝非寻常市井之辈。
只可惜,他今日遇上的是太子扶苏。
扶苏生平最恨的,便是这等巧言令色、欺压良善之徒。大秦的根基在于万民,而这等人,便是蛀空国朝根基的硕鼠。
他没有给杨铮解释的机会,转头对蒙毅道:
“蒙卿,此案性质恶劣,不可不察。你立刻审理,将所有细节查清,孤要即刻入宫面呈父皇,听候父皇裁决。”
“诺。”蒙毅躬身应道。
扶苏站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脚步,补充了一句。
“另外,再查查他是否还有其他不法之事。此人面相不善,不似良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雅室。
杨铮跪在地上,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本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逃出了阎王殿,却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被挪到了另一个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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