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瑜再次恢复意识时，消毒水的气味率先钻入鼻腔。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雪白的天花板和滴答作响的监测仪器提醒着他自己正身处何处。
在病床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端坐在真皮沙发上。
苏岳迩修长的手指轻搭在交叠的膝头，而他身侧的英俊年轻人嘴里头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王瑜微微蹙眉，感觉自己就是被这说话的声音给吵醒的。
林云舟是纯好奇，苏岳迩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病床上的这个人的。
而且，这个人好像和莫家人有仇，他去查了一晚上才知道，原来莫家小公子的命根子和腿都是断在这个人手里的。
当年莫家小公子从外面被接回京市的时候，听说半条命都没有了。
再后来京市哪里还有从前那个吃喝玩乐一把好手的莫小公子的踪影。
但林云舟知道，残废后的莫小公子行事愈发乖张暴戾。
他那些令人发指的“特殊癖好”，就连见多识广的林云舟听了都脊背发凉，真的是会闹出人命的地步。
而莫家上下对此非但不加约束，反而因其残疾变本加厉地纵容。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人家要对莫小公子下手这么狠，就连莫家人那边都闭口不谈，这弄得林云舟就更加好奇了。
结果谁曾想，苏岳迩这边也是个锯嘴葫芦，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这么多年兄弟情你都不记得了？”
“苏岳迩，你有良心没啊？我们俩的这情分你竟然还能有事情瞒着我？”
“不行了，我要去找姜且，我要告诉她，你就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对待兄弟都不真诚。”
苏岳迩额角青筋突突首跳，“你想换他下来，你自己去上面躺着是不是？”
林云舟瞬间就噤了声。
而病床上的王瑜也醒了过来。
苏岳迩没有动作，依旧坐在那儿，神色淡淡。
王瑜撑着坐起身来，一动，浑身上下都是疼的。毕竟那帮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咬了咬牙忍下疼痛，靠着床头看向了苏岳迩。
整个房间里安静了好久，王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冲动莽撞，不自量力。”
这是苏岳迩对于王瑜的评价。
而王瑜在听到他的话时面部线条都变得紧绷了起来。
气氛也变得紧张压抑。
林云舟在一旁只感觉一头雾水，但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他正想插科打诨缓和下气氛，却见王瑜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狠劲。
看过去，清晰可见男人眼底汹涌的恨意和讥讽，“可像我们这种人又能怎么办？”
无权无势，只剩下这条命了。
苏岳迩神色未变，只道：“所以，你选择上门来送死？”
王瑜扯了扯嘴角，牵扯到脸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却仍固执地盯着苏岳迩：“是他该死，我要杀了他。”
在牢里的两年，没能磨灭半分他内心的仇恨。
反而让他心中的那份痛苦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愈发深刻。
每当夜深人静，林书越满是鲜血的身影就会浮现在自己眼前，提醒着他这份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可你不仅杀不了他，只会把自己搭进去。”苏岳迩语气平静，却字字锋利，“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王瑜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显然被他的话戳中了痛处。
看着眼前被仇恨吞噬的男人，苏岳迩想起来自己当初差点把姜智的儿子打死的场景。
他能理解王瑜的感受，他们都因为爱的人失去了理智，。
可也在经历过那一次以后，他明白了这样的方式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爱你的人担心难过。
“王瑜。”苏岳迩再度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莫小公子现在背后还有莫家护着，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莫家，所以你动不了他。”
如果要以蛮力，只会一次次落到这样的下场。
只是下一次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命活了。
“但是，莫家迟早要倒。”
苏岳迩看得清楚，莫家看似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实际上内里早己蛀空。
莫家老爷子现在的强撑不过是在延缓这个家族最后的衰亡。
底下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不是声色犬马的纨绔，就是利欲熏心的蠢材，竟找不出一个能扛得起家业的。
一旦莫家老爷子过世，莫家的命数也就差不多到那儿了。
他继续道：“你身手不错，来我身边做事，我给你机会。”
“莫家倒台那天，莫小公子随你处置。”
房间里一时寂静。
王瑜的呼吸微微急促，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盯着苏岳迩，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良久，他哑声问：“为什么要......帮我？”
苏岳迩淡淡地扯了下嘴角：“不是帮你。”
说出话冷漠没有温度，“只是互利共赢。”
王瑜沉默了良久。
苏岳迩也不催促，颇为有耐心地等待他做出选择。
“好。”王瑜似乎终于看清楚了眼下自己和莫家之间的实力悬殊。
也许，只有借助眼前这个男人的力量，才能为阿越讨回真正的公道。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王瑜开始跟在了苏岳迩身边做事。
事实证明，苏岳迩没有看错人。
这些年里，王瑜成了他最锋利的刀。
那些血腥暴力，见不得光的事情，王瑜总能替他处理得很好，成了他在暗处最可靠的助力。
所以，这样一个人现在被派到了姜且身边来只为保护她。
姜且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她还问过王瑜被派来保护自己会不会有点不甘心，王瑜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漠样子。
“职责所在，在哪儿都一样。”
姜且：“......”
简单利落的回答让姜且一时语塞。
但在了解了他的过往后，姜且对他的冷漠多了几分理解，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同情。
同情他，更同情那个女孩儿。
阴阳两隔，最是痛苦。
姜且只希望，下辈子他们别再这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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