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室的红色警报在交割成功的瞬间全部熄灭，二十西块全息屏幕同时切换成绿色的交割完成提示，宛如一场血色暴雨后突然放晴的天空。史红宁的指尖还停留在终端键盘上，屏幕映出她微微颤抖的睫毛——这是她连续第十七个小时未合眼，眼下的青黑被口红掩盖，却遮不住唇角的疲惫。
"厉总，交易所发来交割确认函，"小王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1.2万吨镍板全部配对成功，对方的交割库地址是...青岛前湾港。"
厉伟廷正在撕毁的国际镍业协会邀约文件突然停在半空。J岛前湾港——那是七年前厉氐集团货牧沉船案的始发港口。他与史红宁对视一眼，看见她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想起了同样的事。
"通知物流部，"厉伟廷将碎纸扔进回收箱，"所有交割镍板必须全程GPS追踪，每块板的区块链溯源码重新核验三遍。"他顿了顿，玫瑰袖扣在交割单上投下锋利的阴影，"尤其是编号以SNK开头的批次。"
史红宁转身时，西装外套滑落在地，露出后腰处未愈合的擦伤——那是今早在厉氐集团仓库镍板时被叉车刮伤的。厉伟廷伸手扶住她的腰，触感轻得让他皱眉："你该去医院。"
"等看完这批镍板的实物检验报告，"她将保温杯塞进他手里，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去年你胃溃疡住院时，是谁在交易室打地铺守了三天？现在轮到我了。"
傍晚六点，j岛前湾港的交割仓库外，史红宁裹着厉伟廷的西装外套，看着叉车将最后一块镍板送入检验区。海风带着咸涩的湿气，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厉伟廷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却触到她耳后新添的疤痕——那是仓库混战中被弹片划伤的。
"红宁，"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如果这次交割的镍板里..."
"我知道。"她打断他，目光投向正在开箱的检验员，"但我们己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巴勇发来的消息："老大，当年沉船的黑匣子信号，在J岛港附近海域出现过。"
检验区突然传来骚动。史红宁和厉伟廷对视一眼，快步跑过去，只见检验员举着检测仪，脸色苍白："厉总，这批SNK开头的镍板...检测显示重量误差超过国家标准千分之三。"
空气瞬间凝固。史红宁接过检测仪，看见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指尖微微发抖。千分之三的误差，意味着1.2万吨镍板中有36吨"失踪"，而这个误差率，与七年前那艘货轮沉船上的货物误差率分毫不差。
"怎么会这样？"小王的声音带着恐慌，"我们明明用区块链记录了每一块板的重量！"
厉伟廷盯着镍板上的生产批号，突然想起巴勇今早的提醒："暗网收购的镍板来源复杂，可能混有走私货。"他摸出手机，给法务部发去消息："立刻核查SNK批号的镍板原产地，重点查2018-2020年的走私案件。"
史红宁将检测仪塞进检验员手里："启动第二次检验，用X射线探伤仪。"她转身时，厉伟廷看见她后颈的玫瑰项链在暮色中闪了闪，那是他在他们第一个交割成功日送的礼物，链坠里刻着"宁"字。
"红宁，"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如果查出这批镍板有问题，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她抬头看他，海风掀起她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的旧疤痕——那是大学时追查矿场黑幕留下的。"意味着国际镍业协会的阴谋，可能从七年前就开始了。"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查清楚，就算..."
暮色渐浓时，第二次检验报告出来了。史红宁看着手中的探伤照片，瞳孔骤缩——镍板内部竟然嵌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像是某种金属杂质。厉伟廷接过照片，指尖在颗粒分布处停顿："这是...钨钢？"
"而且分布规律和七年前沉船打捞的镍板样本一致。"史红宁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他们用高密度金属伪造镍板重量，骗取交割款后，再通过回收钨钢牟利。"
厉伟廷将照片折好放进西装内袋，玫瑰袖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通知巴勇，调取2018年以来所有SNK批号镍板的交易记录。另外..."他看向正在关闭的检验区大门，"给仓库的安保主管打电话，我要知道今天接触过这批镍板的所有人名单。"
史红宁突然抓住他的手，将他拽到仓库角落的阴影里。远处，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推着叉车经过，袖口露出的蛇形刺青一闪而过。她压低声音："内鬼可能还在我们内部，刚才我看到质检部的张工在打电话，对方号码是..."
"嘘——"厉伟廷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低头时闻到她发间的薄荷香——那是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却没有松手，反而将她轻轻抵在货架上，鼻尖几乎触到她的："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先保护好自己。"
史红宁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极了他们在冰岛看极光那晚。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想起七年前在仓库被袭击时，他也是这样将她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飞来的镍板。
"知道了，"她轻声说，指尖勾住他的领带，"但你也要答应我，下次别再像今天这样，私自解冻家族信托基金。"
厉伟廷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们不是说好了，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他的唇顺着她的眉骨、眼睑落下，最后轻轻停在她颤抖的唇上，"红宁，谢谢你相信我。"
这个吻带着海盐的味道，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史红宁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想起今早他在交易室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承担。"远处，检验区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镍板上的蛇形划痕——那是国际镍业协会的标记，却在厉伟廷的玫瑰袖扣光芒下，显得如此脆弱。
手机在这时震动，两人同时收到巴勇的消息："老大，SNK批号镍板的交易记录查到了，背后的离岸公司董事名单里...有周明辉的英文名。"
史红宁猛地抬头，与厉伟廷对视。周明辉——那个在三个月前"退休"的财务部老主管，曾多次阻挠他们的交割计划。厉伟廷摸出电话，声音冰冷："通知法务部，申请对周明辉的全球资产冻结令。另外，"他看向正在装货的货轮，"给船长打电话，这批镍板暂缓离港，我要亲自押运回海城。"
史红宁将探伤照片塞进他内袋，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一个硬物——是他随身携带的玫瑰项链吊坠。她突然想起七年前他父亲的葬礼上，他也是这样将吊坠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走吧，"她轻声说，"我陪你一起押运。"
厉伟廷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他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那里装着刚收到的交易所密函："关于沪镍交割品的特殊调查，请厉氏集团做好配合准备。"而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后颈的玫瑰项链，链坠里藏着他们的结婚戒指——那是他特意定制的，打开后可以看到两人的合影。
夜幕降临，货轮的汽笛声穿透雨幕。史红宁站在甲板上，看着厉伟廷在交割单上签字，玫瑰袖扣在台灯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她知道，这场交割危机只是开始，SNK批号的镍板、周明辉的离岸公司、七年前的沉船案，还有国际镍业协会未露出的獠牙，都像暗藏在深海的礁石，等待着他们去破解。
但此刻，她看着厉伟廷转身时露出的侧脸，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他们是彼此的锚点，是风暴中最坚固的防线。而那些隐藏在镍板中的秘密，终将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冷吗？"厉伟廷走过来，将西装披在她肩上，"回舱室休息吧，明天还要应对交易所的调查。"
"不冷，"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只要你在身边，哪里都是暖的。"
厉伟廷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远处的闪电照亮了货轮的甲板，在甲板上投下交错的阴影。他知道，在那些阴影中，藏着他们必须揭开的真相，但此刻，他只想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感受这份劫后余生的温暖。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暴，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渡不过的难关。而那些暗藏在镍板中的玄念，终将成为他们击溃敌人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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