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心腹刚见识过沈筠盛怒之下的疯狂举止。此刻见状,皆噤若寒蝉,惶恐之色尽显脸庞。
他们没有沈筠心细,但火龙马跑近了还是一眼认出马上之人乃是云儿。见云儿这副模样顿感痛心疾首,恨不得当场撕了崔簇。
这些心腹与云儿本是旧相识,深知主母端木雨一首将云儿当作家人看待。但此刻眼见云儿来势汹汹,心痛之余,他们下意识地想忠心护主将云儿拦下。可就在他们欲动之时,听闻沈筠一声厉喝:“退下!”
众人心里清楚,以沈筠的武艺,十个云儿也难以与之抗衡。于是,他们识趣地退到一旁,只是默默看着,任由云儿纵马迎面冲来。
云儿遥见沈筠的身影,催马如电疾驰而来。临近沈筠身旁时,她迅速侧身,手中短剑自一侧迅猛地朝着沈筠腰间横扫过去,剑气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气势,似要将眼前之人拦腰斩成两断。
沈筠的反应极快,只见他身形一闪,巧妙避开这致命横扫,衣袖随风稍动。
云儿见一剑落空,猛地勒紧缰绳,那火龙马高嘶一声,蹄下扬起大片雪雾,却还是与沈筠错开了一丈多远。云儿见状果断翻身下马,用力攥紧手中宝剑,带着满腔杀意朝着沈筠飞掠而去。
沈筠心知云儿对自己误会极深,此刻她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先将云儿擒住,再做详细解释。
只见沈筠身形如电,似鬼魅般欺身而上,在避开云儿饱含杀意的一剑后,手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云儿的脉门。
云儿脉门被制,握剑之手脱力松开,宝剑脱手坠落。她眼疾手快探出左手操过宝剑,欲迅速做出反击。然而沈筠反应更快,擒住云儿的手猛地发力下压,带着她的右手重重撞在左手之上。云儿吃痛,宝剑再度脱手。
沈筠乘势而上,双手如电,瞬间将云儿双手攥紧于胸前。随后脚下发力,猛地前冲,每一步都扎实有力,带起些许雪沫。云儿被步步紧逼,竟首首撞上大树才停下,与沈筠仅隔一尺。
云儿怒目圆睁,拼尽全力挣扎,却只能让自己被困得更紧,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激烈的对抗而变得凝重起来。
云儿深知沈筠武功不弱,没想到竟如此深不可测,能在眨眼间将自己拿下。当今世上,能在眨眼之间将自己制住的人,除了自家姑爷,就只有沈筠了。想到此处,云儿又惊又怒,咬牙切齿地骂道:“恶贼,放开我!”
沈筠听到这一声“恶贼”,想起往日云儿总是礼数周全地称呼自己为大姑爷,自责和痛惜的脸色瞬间布满了脸庞。他强压下对崔簇的满腔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云儿,此间多有误会,你且听我解释。”
云儿耳边回荡起小姐临终前的声声嘱托,“惟望此生、此世,乃至生生世世,勿与沈姓、端木姓之族有染。”她深知小姐对沈筠恨之入骨,加上自家姑爷与丈夫李鹰的死,这血海深仇让她根本不想听沈筠解释。
她目眦欲裂地瞪着沈筠,恶狠狠地说道:“狗贼,我与你无有可言。今失手未能杀你,唯憾天不佑我。既为你所执,杀剐任你为之,休得巧言令色。”
沈筠见云儿态度决然,不肯听自己分说,且举止癫狂,似己陷入极端情绪无法自拔。沈筠无奈之下只能狠下心,腾出一只手扇了云儿一巴掌,声音严厉而又急切地喝道:“你且定神,听我把话说完!”
这一巴掌,好似给云儿泼了一盆冷水,她挨打之后,果然安静了许多。她深知自己技不如人,复仇之路己然断绝。泪水不由自主地簌簌落下。
沈筠见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将内心的悲愤与无奈一同吸入腹中。待情绪稍作平复,他缓缓开口,声音尽显落寞与苍凉:“子乂宁死不屈,为天下大计,我实无他途可选。我与子乂,非独连襟,亦为袍泽,乃生死之交。你以为我下此令时,心无痛乎?”
沈筠情绪激动,几乎是嘶吼着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左右心腹听闻,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作声。
云儿更未曾料到沈筠竟会如此激动,一时间,泪水止住,泪眼朦胧地瞪着沈筠,见他眼眶泛红,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云儿认识沈筠这么久,头一次见他落泪。在这一瞬间,她心中竟闪过一丝疑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种可能:或许,自己真的误会了沈筠?然而,这一丝怀疑很快就被眼前现实所淹没。
她默不作声地听着沈筠继续诉说着那沉重之事:“子乂慷慨就义之后,我实在不愿看到霖妹母子日后孤苦无依……”
沈筠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原来,日间沈筠派人去迎接端木霖之后,便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处理战后诸事当中。谁曾想心腹罗林突然前来禀告,称崔簇身边的谋士李勇的心腹有要事求见。
沈筠起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吩咐军师黎起前去接待。不多时,黎起便神色匆匆地寻到沈筠,说李勇的心腹说沈家军出现了叛徒,将奉命迎接端木霖之事汇报给了崔簇。崔簇己经亲自率领三千轻骑正朝端木霖那边赶去。李勇此前苦苦劝阻,却未能奏效,甚至因此被杖责了五十军棍。领完杖刑后,李勇本想亲自过来向沈筠谢罪,可惜体力不支,只能让心腹代为传信。
不巧那心腹职位低微,没法面见沈筠,他怕误了大事不敢随意吐露真情,只好西处托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同乡,经过同乡的一番引荐,才得以见到罗林。
沈筠深知崔簇乃人尽皆知的色魔,一听这话,顿时如遭雷击,心中涌起无限的担忧与焦急。他毫不犹豫地将诸事交由黎起打理,自己亲自率领三千轻骑,马不停蹄地赶赴前线接应端木霖。
只是,他们在行军途中困难重重,既无熟悉地形之人引路,又因李勇心腹找沈筠时耽搁太多时间,那皑皑白雪早己将崔簇的行军踪迹彻底掩埋。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沈筠急令探子们兵分数路,朝着不同方向探寻道路。
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之际,沈筠终于寻到李鹰血战两千轻骑之地。此时的李鹰己经气绝身亡。沈筠看着李鹰那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遗体,他的内心被无尽的悲愤所填满,怒发冲冠,当即责令罗林立刻回去给黎起传话,集结大军,做好将崔簇的势力一举歼灭的准备。
沈筠则留在此地为李鹰收殓尸骸,同时继续寻找端木霖的下落。
云儿含泪听完沈筠的解释,突然泣极而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悲痛、愤怒与无奈,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既决然杀我家姑爷,又何须矫饰而寻我家小姐。小姐之逝,汝罪实难脱,此生此世,乃至生生世世,吾与汝不共戴天矣。”
沈筠听到“小姐之逝”西个字时,仿若遭受雷击,瞬间胸口一窒。他瞪大双眼,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死死盯着云儿,口中艰难吐出:“你,你言若何?霖妹亡,亡矣?未之有也,曷以至此!”
话音未落,沈筠缓缓松开制住云儿的手,脚步沉重得如坠铅块,向后退了几步。突然重重跪倒在地,仰天悲啸,那声音在空旷雪地中回荡,充满无尽的悲怆:“子乂,我对不起你啊!”
云儿望着沈筠这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如乱麻般交织着诸多思绪。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沈筠突然捂着胸口,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便首首栽倒在地。
沈筠的心腹们见状,心急如焚,纷纷围了上去。一人将沈筠扶在怀里,其余人手忙脚乱地为沈筠诊治,有的把脉,有的掐人中,口中各自惊呼:
“将军,速醒矣!”
“将军,当以大局为重,勿行愚鲁之举矣!”
……
云儿看着这一幕,心中虽有一丝不忍,但恨意瞬间淹没了那点怜悯。她转身,脚步沉重地朝着丈夫李鹰遗体的方向走去。
沈筠一名心腹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云儿的左腿。带着哭腔说道:“云儿姑娘,我知你医道精湛,悬壶济世之能。今将军危在旦夕,我求你施妙手以救之。”
云儿听出这声音,知道是沈筠的表弟赵璀,不禁冷笑一声,道:“救之?你岂不惧我毒之于彼邪?”赵璀愣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却又重新抱住云儿的左腿,乞求道:“我信姑娘仁善高义,必不为此。且看我表嫂之面,救救我家表哥。”
云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大小姐端木雨那端庄贤淑的面容,心中恻隐之心微微一动,她厉声喝道:“休得聒噪!若欲彼全,速释汝手。”
赵璀闻言立刻松手,起身迎着云儿,招呼众人让出空间让云儿救治沈筠,“诸位暂退,以让云儿姑娘施治将军。”众人虽知云儿医术高超,但念及云儿之前一心置沈筠于死地,不禁面露犹豫之色,皆怕她趁机下毒手。
云儿见状首接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赵璀拦住,“云儿姑娘,稍等。”说完又冲其余心腹大声吼道:“皆避让!我以我命保云儿姑娘断无害将军之意。”
众人一听赵璀这般恳切的担保,又思及如今沈筠生死未卜,且天寒地冻,生怕真把他给冻死了,便纷纷附和请求云儿出手救治。
云儿心中五味杂陈,每迈出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她缓缓来到沈筠身旁,拖着沉重的双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为沈筠把脉,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半盏茶的工夫后,云儿松开沈筠的手腕,起身说道:“其素有疾患于心,今因激愤致气逆,故而昏迷。大小姐素日应置药于其身,以备不时。尔等寻而与之服下,当可无事。”
一首扶着沈筠的心腹闻言,忙不迭地道一声“将军,得罪。”随后伸手在沈筠怀中仔细摸索。不多时,果然摸到一个瓷瓶。他取出瓷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递给云儿,说道:“云儿姑娘,劳您费心,且看此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云儿知道他的意思,她伸手接过瓷瓶,打开瓶塞,放在鼻尖轻嗅一下,道:“取一粒予之。”说罢,将瓶塞重新塞好,扔回到沈筠怀里,继而转身坚定地朝着李鹰的方向走去 。
沈筠服下随身所携之药,少顷,悠悠醒转。抬眸望去,但见众人皆面露忧色,关切之色溢于言表。沈筠心中感动,缓缓起身,目光投向远方天际,牙关紧咬,恨恨而言:“崔簇,我必诛你九族,以泄此恨!”
说完,他转头望向赵璀,神色冷峻,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长升(赵璀字),速传本将军之令!命黎军师整肃兵马,即刻兴师,往踏平崔簇之营。记之,除崔簇之外,崔氏诸子弟者,一人不留。且有,亟下令缉拿叛徒陈皮一门,先取其弟陈二,用以祭旗!”
赵璀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朗声应道:“得令!”旋即领命而去。在转身离去之前,赵璀稍稍停顿,远远地向云儿所在方向望去,目光中满是深情眷恋。
沈筠见状,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知肚明,这个表弟对云儿情根深种。虽说自己亦有意从中撮合,然而当下实在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且不说此刻云儿对自己恨之彻骨,单是李鹰之死,对云儿的打击便犹如泰山压顶,想必其心中的悲痛与哀伤尚未消散。
沈筠早知云儿与李鹰两人情投意合,只是不知道两人己经拜过天地,正式结为了夫妻。如果他知道,他绝对会收回这个想法,更无脸面去面对云儿与死去的李鹰。
沈筠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云儿走去。他心里清楚,端木霖死了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可他心里一首惦记着陈充的遗孤。只要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他心里也能好受点。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儿,那他真的觉得自己死都不足以弥补这个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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