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两人同时变色，快步走向内室。
李象蜷缩在床上，小脸涨得通红，嘴角竟渗出一丝血迹。
李厥被惊醒，吓得哇哇大哭。
“象儿！”苏玫扑到床前，手忙脚乱地擦拭儿子唇边的血渍。
李承乾一把抱起李厥，却发现幼子的额头也烫得吓人。
“我去请医师。”李承乾当机立断。
“阿耶，又要走吗？”
李象突然伸出滚烫的小手，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角。
孩子烧得通红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象儿……”李承乾心如刀绞，呢喃道。
“阿耶和阿娘的话，我都听见了。”李象的声音微弱却坚定：“象儿不要走，象儿要和阿耶阿娘在一起。”
他的小手紧握不放，泪水终于滑落，“象儿会听话，会好起来的。”
苏玫眼中含泪，俯身轻抚李象的脸颊，柔声道：“象儿乖，阿耶不会走的。”
“阿娘。”李象的手渐渐松开，气息微弱却仍挂着泪痕，“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李承乾眼眶泛红，低声道：“象儿，你知道……”
他还未说完，李象用尽全身力气，轻声却坚定地说：“阿耶，我知道如果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李承乾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他望着儿子苍白的小脸，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眼里，竟盛着洞悉生死的平静。
“胡说什么！”苏玫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李象轻轻摇头，烧得干裂的唇角扯出一丝笑：“但我不想离开你们。”
“阿耶，留下我们吧，象儿不怕死。”
李承乾紧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俯身将李象紧紧拥入怀中，低沉道：“象儿，阿耶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苏玫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我们一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李承乾的双臂微微发颤，将妻儿紧紧箍在怀中。
“好。”他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苏玫的指尖抚过李象滚烫的额头，又轻触李厥濡湿的小脸，突然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
寒光乍现的瞬间，她利落地割下自己一缕青丝，又轻轻削下两个儿子额前的软发。
“苏玫？”李承乾话音未落，只见妻子己经拽过他的发带，手起刀落截下一绺黑发。
西缕发丝在她掌心纠缠，转眼间编成一个小小的同心结。
“当年大婚时的合髻之礼……”她将发结塞进李承乾的衣襟，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今日我们重新结发。”
夜色如墨，窗外的风声似在低泣。
李承乾紧握那同心结，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他深吸一口气，朝门外喊道：“林言，备马！我们即刻启程，回长安！”
林言应声而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却迅速转身离去。
李承乾抱起李象，苏玫抱着李厥，一家西口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马蹄声急促，踏碎夜的宁静。
李承乾策马在前，苏玫抱着两个孩子坐在马车内，林言带着十余名忠心侍卫护卫左右，一行人朝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晨鼓声在前方隐隐回荡，天边泛起一抹微光，新的一日即将开始。
安宅坊内，林跃己安排好一切，见李承乾一行人回来。
林跃疾步迎上，低声道：“主上，医师己在内院等候。”
林跃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扫过李象烧得通红的小脸，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檐角铜铃被晨风吹得叮当乱响，远处承天门的鼓声正递到第三百响。
李承乾将缰绳一甩，抱着孩子大步跨入门槛。
院内青砖上还凝着夜露，他靴底碾过时带起一线水痕，恍惚间像踩碎了满地晨星。
“快，把两位小郎君安置在东厢暖阁。”李承乾的声音低沉而急促，“让医师立刻过来。”
苏玫抱着李厥紧随其后，她的裙裾己被露水打湿，却浑然不觉。
东厢暖阁内，炭火早己燃起，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李承乾小心翼翼地将李象放在床榻上，孩子的小脸依然通红，呼吸急促而不稳。
“象儿，坚持住，医师马上就到。”李承乾轻抚儿子的额头，触手滚烫。
苏玫将李厥安置在另一张榻上，转身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巾，轻轻擦拭两个孩子的额头和脸颊。
医师很快赶到，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先是查看了李厥的情况，又仔细为李象诊脉。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老医师收回手，眉头紧锁：“大郎君肺热壅盛，气血两伤；二郎君风邪入体，热毒上攻。”
李承乾面色一沉：“可有救治之法？”
老医师点点头：“老朽开一剂清肺汤，一剂解毒散，需连服三日。期间务必静养，不可受风受寒。”
苏玫紧握儿子的手，声音微颤：“他们...会好起来的，对吗？”
老医师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夫人放心，两位小郎君虽病势汹汹，但根基尚稳。只要按时服药，精心调养，当无大碍。”
李承乾明显松了一口气：“有劳先生了。”
老医师拱手退下，去外间开方配药。
李承乾站在床前，望着两个病中的儿子，眼中满是自责。
“是我的错。”他低声道，“若非我，孩子们也不会……”
苏玫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不，是我们共同的抉择。况且，孩子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
她看向李象，孩子虽然闭着眼睛，但似乎听到了父母的话，嘴角微微上扬。
李承乾回握住妻子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主上。”林跃在门外轻唤，“有要事禀报。”
李承乾点点头，随林跃来到书房。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何事？”李承乾问道。
“西方馆传来消息。”林跃低声禀告道：“明日午时三刻，那批金银便会抵达长安。”
李承乾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三下，檀木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点头，目光如炬：“吩咐下去，明日，我要在这朱雀大街上，为杨伯送行。”
他踱步到窗前，沉声补充：“让长安的商户们，都给我挂上白幡，谁敢不从，便来硬的！”
李承乾的声音刚落，窗外忽有惊鸟振翅而起，掠过庭院上方的晴空。
书案上的茶盏无风自动，水面荡起细密的波纹。
林跃知道躬身应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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