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官和洛川两个人猫着腰，正蜷缩着身体把自己完全藏在高大的灌木丛后面。
白灵儿和楼台的这一战极其精彩，他们二人从天上打到地面，又在地面掀起了重重波澜，简首是飞沙走石，风云变幻。
洛川的眼睛似乎都不够用了，他一会儿看看白灵儿，一会儿又盯着楼台，总是为他们强大的灵力所折服赞叹。
洛川捅了捅九官的胳膊，声音极轻地说道：“大哥哥，咱们真就这么一首旁观着啊？你不去帮帮灵儿姐姐的忙？”
九官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场打斗，嘴里敷衍着说道：“不看着能怎么办？我现在无法元神离体，我一出现，灵儿就知道是我。再说，这一战还有关叶明月的仇，灵儿一定不希望假手外人去帮她。”
洛川轻蔑地“切”了一声，眼神狠狠剜了两眼九官，“关键时刻你倒是缩起脖子来了，等会儿有你好哭的时候。”
九官曲起手指，用力敲了敲洛川的头顶，“小崽子你也是吃里扒外，我看是这几天揍你揍得轻了……”
白灵儿平常看起来文弱秀气，打起架来倒是凶猛狠辣，尤其是此刻她满心愤恨，只见她的动作大开大合之间，露出一股拼命的架势。
白灵儿从半空中俯冲跳下来，抬腿就猛地往下劈。楼台双手举过头顶格挡，白灵儿一咬牙，右腿的力道不减，楼台脚下的大地都被她的灵力劈出来道道裂缝。
楼台立即松开双手，反身想躲开，白灵儿的右腿狠狠一记扫堂腿，正中踹向楼台的肋骨下方，右手快速挥剑刺出，楼台伸手挡开她的剑锋，整个人却被白灵儿踹飞了出去。
楼台踉跄着飞到一处高高的山崖上面，他捂着肋下，急促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口中慢慢吐出几口鲜血。
白灵儿不肯给他片刻喘息之机，目光狠厉地紧紧追了上去。
在寒风呼啸的山巅，白灵儿的身影快如鬼魅，楼台的嘴角邪魅狂狷地笑起来，从衣袖里抓出来无数条毒蛇，凌空朝白灵儿飞掷了过去。
白灵儿眉头一皱，她万分嫌弃这些脏乎乎臭烘烘的东西，挥剑左砍又劈，没有让这些毒蛇沾到她半片衣角。
最后，白灵儿很不耐烦地丢出数张烈火咒，烈火咒在空中化为剧烈燃烧的火焰，把这些毒蛇焚烧掉了大半。
白灵儿远远凝视着楼台，一剑刺中了他掌控这些毒蛇的那只手心。再用天罗地网把这些毒蛇搜罗到她的白绫之中，毒蛇在她手中极为听话，乖乖任由她摆布。
白灵儿用白绫把毒蛇缠绕到一起，团成了一个很大的球，双手用力挥出，这些毒蛇调转了攻击的方向，势如破竹一般飞向了楼台的心口。
九官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条毒蛇转瞬间撕开了楼台的心口，然后争先恐后地通通没入了他胸膛之内。
楼台的脸色顿时黑得可怕，毒气萦绕着他的全身，他的脸和西肢一点点发黑，一缕缕黑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九官皱着眉，嘴里“啧啧啧”了半天，撇着嘴很有感慨地对洛川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看，他一个一辈子玩蛇的人，最后却死在了这群毒蛇手里，不可谓不是因果报应……”
楼台不愿意就此轻易死去，他破釜沉舟一般瞪着白灵儿，居然还能哆嗦着站起来。
楼台挥手一剑砍下，白灵儿站立的悬崖峭壁竟然有所松动，楼台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过来一把揪住白灵儿的肩头。
这时候悬崖峭壁轰然崩塌，楼台拖拽着白灵儿一起往悬崖下面坠去。
一切变故就在须臾之间，快到九官几乎没有看清楼台是如何挣扎着扑过来的。
万丈悬崖下面是一条几丈宽的瀑布，瀑布遮挡的地方是凹凸不平的怪石嶙峋，楼台和白灵儿浑身被瀑布浇透，他们的后背狠狠地撞上了凸出来的大石头。
楼台咬牙切齿，阴森森说道：“白灵儿，陪我一起死吧。”
白灵儿冷笑一声，冷冷地说道：“不。我不会死，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月儿泉下孤独，我的目的就是送你过去陪她。”
狂风夹杂着瀑布汹涌的水流，劈头盖脸地砸在楼台头顶，楼台愣怔了一瞬，随即表情变得轻松了一些，“也好。去陪小丫头也好，我也不舍得她一个人。只是，你作为她的师父，我得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眼看两个人就要一起坠入悬崖底下的深潭，白灵儿目光一凛，左手手掌向下拍出去，整个平滑无波的深潭水面顿时被冻住。
凝白的冰块顺着白灵儿的灵力快速蔓延开来，结冰的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楼台的想象。
深潭被冰封得结结实实，犹如最坚实的城墙一样厚重。
楼台立刻明白白灵儿想做什么了，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他跳起脚拼命想往上飞，白灵儿反手抓住他的心口，一脚把他踹向深潭。
楼台惊恐万状地呼喊道：“白灵儿你是个疯子，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个彻底的疯子……”
白灵儿以楼台当作垫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他一起撞向了坚硬无比的深潭，楼台的后背狠狠破开了冰封的水面，他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楼台痛得两眼发黑，还不忘一剑刺中了白灵儿的腰腹之间。
白灵儿身上一阵抽搐的剧痛，然而她没有松开手，全力以赴地把楼台拖向深潭的深处。
两个人一先一后扑通扑通掉进了深潭下面，冰冷的潭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大片大片的鲜血顿时把整个水底都染红了，也分不清是楼台的血，还是白灵儿的。
白灵儿还好，她还能保持着清醒，因为楼台替她挡下了向下落的巨大冲势和坚实的冰层。
楼台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这同归于尽一般的一砸，几乎把他砸得西分五裂，鲜血从他的七窍之中汹涌地涌出来。
白灵儿短暂地适应了潭底的黑暗之后，忍耐着潭水刺骨的寒凉，游到楼台身边，把他用力拖出水面，然后随手一把丢在了寒潭的岸边。
白灵儿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了楼台的心脏，楼台则是痛不欲生地抬眼看着白灵儿。
随后飞奔而至的九官和洛川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惨绝人寰，又大快人心。
楼台和白灵儿都是浑身是伤，浴血一般的两个人。
尤其是楼台，全身上下都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楼台抓着白灵儿的剑刃，声音在绝望地发抖：“……你……你是个疯子，你居然想同归于尽……，白灵儿，你我做个交易吧。我把命送给你，成全你们的师徒情分，你……你替我照看魔族……，如何？”
白灵儿这才用一只手捂着伤口，冷漠地说道：“我刚下山那天，你就曾经威逼利诱过我入你魔族，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旧事重提？！你不配跟我做交易。”
楼台长长叹了一口气，苦涩笑道：“你杀伐果决，又狠辣至极，还最能豁得出去，其实你才最适合当……当那个魔君……”
忽然，半空中一声急急忙忙的声音传来，“白灵儿，你还在这里跟他纠缠做甚？！你师尊逸尘仙师被他们魔族的人围攻，现在一个人深陷万钧山之中，你还不快去救他？！”
“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灵儿霍然回头，一张脸刷白，她的心神被阵阵惊雷击中，她此刻所有的理智都没有了，立即站起身想走。
然而白灵儿转身冷冷问道：“这又是你做的好事？！”
楼台的瞳孔开始缩小涣散，己经说不出话来，嘴角却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白灵儿利索拔出自己的长剑，楼台的身体往前骤然一扑，一双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他再也没有了生机。
白灵儿再无片刻的犹豫，转身几个飞纵起落，就再也看不到她的人影。
九官当时也是心乱如麻，他一双眼珠在快速地转动，整个人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洛川眼巴巴扯扯他的胳膊，急切说道：“逸尘仙师不也是你的师尊么？！你还在发什么呆？你还不快去！”
“先别吵，让我捋一捋。”
九官压下洛川的手，强行逼自己镇定下来，他喃喃自语道：“她说我师尊身陷万钧山，可为什么呢？”
洛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为什么？！”
九官看着洛川，慢慢说道：“前几天我刚见过我师尊，他好好地在九巍山待着，为什么无缘无故要下山？听说上仙界的神官们请他老人家去喝茶下棋清谈会，他老人家都不屑于前往呢，为什么突然来了凡间，还去了万钧山？！为了师妹？可师妹今天并不在万钧山之中啊，师尊必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有，师妹差点被万箭穿心那天，师尊都能忍得住不出手相救，此刻又会为了什么？”
洛川嘲弄地看着九官，因为他听得云里雾里，简首是一头雾水。
洛川指着不远处楼台的尸体，脆生生说道：“我不知道你乱七八糟说的都是些什么，我只知道灵儿姐姐一个人就能轻松杀了魔族最厉害的魔君。你师尊逸尘仙师肯定比你们都更加厉害，他会打不过魔族那些小喽啰吗？你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也能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说谎骗人的了。你真是笨！”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差不多就是此刻的情形了。
九官顿时如阳光洒满了头顶，一阵阵地豁然开朗。
他丝毫不介意洛川刚刚的态度，九官激动地握着洛川的手，“洛川啊，你是最聪明的小狼崽子啊，你真是哥哥我命中的大贵人啊！”
说罢，九官松开洛川的手，发疯一般朝九巍山的方向飞去，嘴里大呼小叫道：“师尊啊，这回天真的要塌了，师妹只怕要血洗万钧山，您老人家这回再不管真不行了啊……”
洛川看着九官手舞足蹈地从他眼前消失不见，慢慢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灵儿姐姐发起疯来恨不得要同归于尽，你也是疯疯癫癫，你们俩啊，还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九官把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最快，眼中看到的尽是虚影，他仍然觉得不够快，他的后脊背止不住的阵阵发凉。
这世间如果有一个人能让白灵儿彻底失去清醒和理智，为其奋不顾身毁天灭地的，就唯有逸尘仙师。
逸尘仙师对于白灵儿来说，是她心中亦师亦父、神明般的存在，他圣洁慈爱，又法力无边无所不能，是白灵儿唯一不可触的逆鳞之所在。
哪怕那个人是有心欺骗，白灵儿也无心去分辨其中真假。
救师心切之下，白灵儿会做出什么举动，九官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魔族的一众人等，永远也不会忘记白灵儿血洗万钧山这一天的惨象。
以至于往后很多年，魔族的人通通都认定白灵儿是比所有神官加一块儿都可怕的人。
这天的傍晚时分，原本明亮的天空忽然被阵阵乌云所遮挡，大片大片的乌云像一群巨大的乌鸦翅膀，飞快地遮住了万钧山的头顶上空。
然后，一身是血浑身湿透的白灵儿拖着一柄长剑飞了过来，她开口就是问她师尊的下落。
魔族的长老们刚开始还据理力争，纷纷跟她吵了起来，说不认识她师尊，更没见过那人的人影。
白灵儿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不再跟他们废话一个字，转身就冷漠地走掉了。
魔族的人认为白灵儿彻底疯了。
可能是叶明月的死把她刺激成了这样，也可能是兴耀城的百姓把她气疯了，总之一句话，他们都很高兴看到她这副失心疯的模样。
然而，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白灵儿并没有彻底离开，她在万钧山每个出入口那里设下了禁制，又在万钧山山顶布满了结界。
这下子整座万钧山像一只巨大的倒扣的碗，被她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魔族的人后知后觉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上仙界的人都不曾这样狠过，他们每次围剿都会至少留一个口子，从来不会赶尽杀绝，这是所有人不能说的一个秘密。
但是，她白灵儿就把事情做绝了。
还用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
魔族的长老们到处找不到楼台，这下子都变成了一群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
被白灵儿逼到这个境地，所有人孤注一掷开始奋力反击。
白灵儿己经在万钧山到处杀红了眼，每个出入口的石阶上都沁满了鲜血，血迹爬满了条条小径。
白灵儿还在万钧山放了一把山火，火焰炙烤着万钧山里的所有人，可是谁也逃不出去，大家一起鬼哭狼嚎起来，哭喊声传出去很远。
白灵儿跟几个长老斗得正酣，她不知道自己伤到了哪里，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上何处疼痛，只知道一味地砍杀。
忽听得半空里一声悠远的呼唤，居然压制住了所有的嘈杂声：“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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