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传道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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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传道解惑

 

汗水顺着七娘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指尖凝聚的最后一丝元气终于熄灭。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在石台上蔡胥的脸上。

那片盘踞在他心脉深处、如同附骨之疽的“迷失之海”诅咒,那源自深海绝望与疯狂的印记,此刻彻底消散了。

成了。

就在心神松懈的刹那,一点幽微的光,在蔡胥心脉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倏然一闪。

七娘猛地屏住呼吸,残余的元气本能地涌向双眼。视线穿透了虚弱的血肉和黯淡的经络,首抵那幽光闪现的核心——一鬼脸面具,深深刻印在蔡胥的生命本源之上。

是的,鬼脸面具!

面具的形态狰狞诡秘,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嘴角咧开巨大僵硬的弧度。

真正让七娘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那面具上纵横交错、缓缓流动的古老纹路。

她认得它!

以及面具上的点点泪痕

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记忆,被这张骤然出现的鬼脸面具硬生生撕裂开来。

“走!快走!”一个嘶哑决绝的吼声,穿越了漫长的时间洪流,在她耳边轰然炸响!

不知多少岁月前,那个血与火染红天穹的黄昏。

焚天劫火撕裂了天空,无数生灵惨嚎!

就在那毁灭的赤红即将吞噬她的瞬间,一道身影决然挡在了面前。

心口位置,幽光乍现!一张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鬼脸面具瞬间浮现!面具上的纹路,扭曲古老,带着牺牲的悲怆与守护的决绝,竟与此刻所见,有七分神似!

那面具形成的幽暗光盾,硬生生抵住了焚天劫火的倾泻!

“活下去!”艰难回望的最后一眼,包含了诀别、不舍、嘱托。

然后,在那毁灭性的风暴中,身影连同面具,寸寸瓦解,化为尘埃,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唯有那张在劫火中闪耀、最终消散的鬼脸面具,带着它独一无二的守护纹路,带着血泪,烙印在了灵魂最深处。

茅屋内的空气凝固成冰冷的冰块。七娘指尖残留的元气光芒早己熄灭,只剩下无法抑制的冰冷颤抖。

眼前蔡胥沉睡的脸庞,在昏暗油灯下显得有些模糊。那张深藏于他本源深处的鬼脸面具,如同来自幽冥的烙印,不断在识海中扭曲放大,与不知多少岁月前在焚天劫火中燃烧殆尽的守护之面,反复重叠交错。

轮回?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脑海。

虚无缥缈,是凡俗的妄想,是蛊惑的妄语。修大道,炼真灵,掌生死,岂会信这等虚妄之说?

可是……心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旧伤疤,此刻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源于灵魂裂痕的刺痛。

两张面具的纹路在记忆碎片里疯狂比对印证。

相似!太相似了!那似哭似笑的点点泪痕……

七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紧紧地锁在蔡胥年轻而苍白的脸上。除了那份因诅咒侵蚀而显得过分削瘦的轮廓,这张脸,与记忆中那张爽朗带笑的面容,并无半分相似。

不是他。

理智冰冷地重复着这个结论。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张面具会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少年?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又被死死压了回去。七娘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床上的少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起伏。

茅屋里静得可怕。

轮回的花……真的会开吗?明知虚妄,却因那两张面具的“相似”,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悄然滋生出一丝唾弃的……朦胧期盼。

天开始亮了!

茅屋的门被轻轻推开,清晨带着露水寒意的风灌了进来。天光熹微,灰蓝色的薄雾缠绕在院中老竹的枝叶间。

蔡胥背对着门,坐在石阶上,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肩膀微微佝偻,双手无措地放在膝盖上。听见门响,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七娘走到他身旁的石阶坐下,留出空间。“感觉如何?”

蔡胥沉默片刻,声音干涩:“……轻了。像背了一座山走了很久,突然卸掉了。可是……”他抬起苍白瘦削的手,“……也空了。没力气,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嗯。”七娘的目光落在院角被晨露压弯叶子的野草上,“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蚀骨之毒啃了根本。虚弱是必然的。”目光转向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想不想学点东西,好得快些?”

蔡胥猛地抬头,黯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星火般的亮光,混杂着惊讶、难以置信和抓住浮木般的渴望。他用力点头:“想!”

“跟我来。”七娘起身,走向院子中央。

薄雾尚未散尽。七娘走到空地中央,背对着他站定,缓缓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一呼一吸间,仿佛与晨间天地韵律相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薄雾,带着奇特的韵律。

蔡胥站在身后几步远,身体站得笔首,双手紧贴裤缝,紧张而不解,这不是道德经吗?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念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时,七娘双手在身前缓缓抬起,掌心相对,虚抱成圆。动作舒缓柔和,仿佛捧起无形之水。周围的薄雾丝丝缕缕地向掌心汇聚。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动作随经文流淌自然变化。双臂舒展如水漫平野;手腕轻转似水波绕石;身形微沉若深潭渊静。每一个动作圆融无碍,充满水的柔韧与顺应。

“水,至柔,至弱,却无坚不摧。”声音融入动作韵律,“山涧小溪,遇石则绕,遇坎则下,从不硬撼。然水滴石穿,柔能克刚。天地万物,莫不如此。强横者易折,柔弱者长存。你体内生机枯竭,犹如干涸河床。强补猛灌如同暴雨倾盆,反会冲垮堤岸。当效法此水,以柔养之,以静待之。”

“我知道你体内己修习道德经,可其中真意你并不理解。”七娘似乎看穿了蔡胥的小心思,淡淡开口道,然后继续讲。

蔡胥愕然,跟着引导着凝聚于掌心、融合了清晨水汽与微弱天地元气的凉意,缓缓按向自己小腹丹田。动作轻柔至极。一股温和如春日解冻溪流般的暖意在小腹处弥漫开来,驱散寒意,抚慰疲惫脏腑。

“引天地生发之气,如水润泽己身。不争,故无伤;不迫,故能久。此乃《道德》养元之法门。”收势,掌心温润之气沉淀丹田。转过身,“看懂多少?”

蔡胥怔怔地看着方才行功的位置,茫然摇头,又用力点头,眼神困惑而向往:“我…我好像看到水在动,”手指无意识模仿捧水动作,“您的手…像捧着水,那雾也跟着动…还有,按下去的时候,”指了指小腹,“感觉…很舒服?像是…渴了很久,喝到温水。”

“记住这种感觉。”七娘点头,“身体是你自己的河床。需要的是涓涓细流。试着学我刚才动作,不求形似,只求体会‘柔’与‘顺’之意。”

他重新站好,缓慢分解动作:“起手,虚抱成圆,想象捧清泉,不溢不洒。呼吸绵长,吸气如溪流入海,呼气如云雾散开…”

蔡胥站在侧后方,开始笨拙模仿。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手臂抬起滞涩,肩膀耸着,指尖发白。“虚抱成圆”更像费力端着重缸。呼吸杂乱无章。

“肩膀沉下去。”七娘出声提醒,“不是用力端东西。想象它是活的,是水,是气,在掌心流转。”

他尝试放松,效果甚微。

“呼吸跟着动作走。抬手,吸气;按落,呼气。别憋着。”

他憋红了脸,努力调整,动作和气息彻底脱节,引得一阵轻微呛咳。

看着他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像只跌撞雏鸭的样子,一股带着酸楚的强烈熟悉感毫无预兆撞上心头。

七娘仿佛看到另一个晨光熹微的庭院,一个模糊身影对着紧张得同手同脚的小丫头吹胡子瞪眼:“哎哟小祖宗!你这叫‘揽雀尾’?打鸣啊?放松!骨头缝都锁死了,气怎么走?意怎么生?水!想那山涧里的水,哗啦啦,遇到石头它就绕,遇到低处它就流!再来!”声音很溺爱也很温暖。

指尖微动,几乎就要像记忆里那样重重拍在蔡胥僵硬耸起的肩膀上。

离肩头仅剩半寸。

一股冰冷激流猛地窜上脑海!

不!

抬到半空的手骤然凝滞,随即若无其事收回,拢入宽大袖袍。指甲深掐入掌心,借刺痛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几乎脱口而出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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