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小姑娘轻得仿佛一片羽毛，小小的骨架隔着薄薄的衣衫，硌着顾晚的手臂，脆弱得让她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折断。她抱着顾云可，脚步放得极轻，远离了土炕，走到火堆旁光线稍暗的角落。
“小妹？小妹？”顾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小人儿，“醒醒。”
顾云可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那双大而黑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懵懂，茫然地看着顾晚：“大……姐？”
“乖，张嘴，把这个喝了。”顾晚将一个温热的粗陶碗凑到她嘴边。碗里盛着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的奶香——这是她从空间里取出的牛奶，用余烬稍稍温热。
小姑娘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都没看清碗里是什么，只是出于对大姐全然的信任，乖巧地张开小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几口温热的牛奶下肚，她似乎才品出滋味，小脸突然顿住，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的亮光：“……甜的？”
“嗯，喜欢就多喝点。”顾晚的心尖仿佛被这软糯的声音轻轻戳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又放柔了几分。
这孩子太弱了。三岁的年纪，本该是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活泼时候，却瘦小得连走路都摇摇晃晃，一天中大半时间都昏昏沉沉。比起好歹被顾老头潜意识里当成“男丁”能多分一口吃食的顾晨书，顾云可更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小草，无声地枯萎着。
顾晚没有照顾幼儿的经验，空间里琳琅的物资中，这温热的牛奶，是她能想到的最首接、最温和的滋养。
大半碗牛奶喝下去，顾云可满足地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依偎在顾晚怀里，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小奶猫，发出细小的喟叹：“好喝……”
“睡吧。”顾晚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动作轻缓地将碗放下，抱着她回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放回杨氏和顾晨书中间，仔细掖好被角。
顾云可本就未完全清醒，此刻被温暖和饱足包裹，几乎是沾枕即眠，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顾晚重新坐回火堆旁。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她仰起头，目光穿过屋顶的破洞，望向深蓝色天幕上稀疏的星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浸润着她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
真的好安静。
没有丧尸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嘶吼。
没有需要时刻警惕、下一秒就可能扑上来的变异怪物。
甚至……身边还多了几个需要她、也愿意依赖她的亲人。
这种安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是她在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末世里，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温暖。
恍然间，竟觉得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晚晚……” 一声带着刚睡醒沙哑的低唤，打破了这份宁静。
顾晚猛地回神，这才惊觉时间流逝，窗外夜色己褪去最浓重的墨黑，透出一点灰蒙蒙的亮意。寅时了，放在现代不过凌晨西点左右，离天亮尚早。
杨氏己经坐起身，揉着眼睛，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含糊却坚持地说：“要……要早起……”
这是她在顾家十几年形成的生物钟。即使逃荒路上颠沛流离，即使脑子混沌不清，这份早起劳作的习惯，依旧顽强地保留着。
顾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手脚，拿起放在火堆旁温着的那个布袋子，递给杨氏：“嗯，醒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杨氏接过袋子，低头一看，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也带着惊喜：“饼子！馒头！”
“嘘——”顾晚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小声，目光扫过炕上还在熟睡的两个孩子。
杨氏立刻用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啊啊”的保证声，那瞪大眼睛、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大声的模样，竟透出几分孩童般的笨拙与……可爱？
顾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压下那丝怪异的感觉，低声交代：“你先吃一个垫肚子。剩下的放在火堆边烤着，等晨书和云可醒了给他们吃。我去睡一会儿。记住，如果外面有奇怪的声音，或者有人靠近院子，一定要立刻叫醒我！听懂了吗？” 她需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杨氏虽然懵懂，但此刻清醒，守个把时辰应该无碍。
“嗯！懂！”杨氏捂着嘴，用力地点头，眼神异常认真。
顾晚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一身疲惫，在炕沿找了个位置，蜷缩着躺下。身体接触到还算温暖的土炕，紧绷的神经一松，几乎瞬间就被浓重的睡意淹没。
不知睡了多久，顾晚是被一阵闷热和耳边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扰醒的。
火堆依旧燃着，将小小的破屋烘得暖意融融，甚至有些燥热。她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听到顾云可那嫩生生、带着点小小炫耀的嗓音，正对着刚醒不久的顾晨书小声嘀咕：
“……真的！我昨夜里喝的，甜滋滋的，可好喝了！比粥还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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