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那股“亏大了”的憋闷感在胸腔里翻腾了好一会儿，才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人早跑没影了，追是追不上了。
她甩甩头，把聂聪那张激动过头的脸从脑海里赶走。好在人就在宣和府，聂家也跑不了，总能找到机会讨要的！不怕他赖账！这笔辛苦钱，她苏晚要定了！
暂时抛开银子的事，苏晚这才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方才在茶楼里全神贯注画画时不觉得，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身上黏腻发痒，那股混合着汗味、尘土味甚至聂寒身上血腥味的复杂气息，让她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她小心地避开依旧昏迷却紧紧箍着她的聂寒，艰难地站起身。雅间外，天色己经染上了暮色，街上的喧嚣声明显小了下去，摊贩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归家。
苏晚走出茶楼，刚踏上街道，周围的行人便如同见了瘟神般，纷纷捂着鼻子，面露嫌恶地绕开她走。
“……”
苏晚嘴角抽了抽。行吧，她现在这尊容，确实很有“威慑力”。原本还想趁机观察一下府城的环境和布局，见此情景，立刻打消了念头，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彻底清洗干净。那股挥之不去的痒意，此刻更是变本加厉。
她凭着记忆加快脚步，朝着柯表姑家的小巷走去。
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院门时，一阵细碎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院子里，顾云书和顾云可两个小家伙，正并排坐在小木凳上，仰着小脸，神情专注地听着坐在他们对面的柯表姑说话。小脸上洗得干干净净，穿着明显不合身、一看就是借来的衣裳，但那股干净清爽劲儿，让苏晚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而杨氏，则蹲在院角的水井旁，卖力地搓洗着衣物——正是他们之前穿的那几身早己脏污不堪、硬邦邦的破烂。显然，柯表姑己经给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虽然不合身，但至少舒服。
柯表姑正对着院门，苏晚一进来她就瞧见了。那两道描画精致的眉毛立刻嫌弃地拧起，毫不客气地开口：“哟，可算舍得回来了？瞧瞧你这身，脏得跟泥猴子滚过似的，味儿都飘出二里地去了！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洗洗！你的换洗衣裳我也给你借来了，搁在西厢房床上，自己拿去！别把我这院子踩脏了！”
杨氏和两个孩子听到动静，立刻惊喜地扭过头来。
“晚晚！”
“大姐！”
“姐！”
三双眼睛里都迸发出如释重负的光芒，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柯表姑见状，冷哼一声，对着苏晚数落道：“瞧瞧！你这一去大半天，杳无音信的，他们几个，干活没心思，说话没精神，眼巴巴地瞅着门口，都快成望夫……望姐石了！生怕你走了再不回来！”
杨氏和顾云可对柯表姑的话似懂非懂，只是看着苏晚傻笑。顾云书却听懂了，小脸微微涨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辩解：“柯婆婆，我们就是……就是担心大姐……”
苏晚心头一暖，走过去揉了揉顾云书细软的头发，又对杨氏和小云可安抚地笑了笑：“放心，大姐办完事就回来了。你们先玩着，我去洗洗，脏得受不了了。”她身上这味儿，自己都嫌弃。
她转身快步走进西厢房。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张小桌，一个小柜，窗明几净，透着一种利落清爽的气息。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暖融融的，让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几分。
苏晚刚找出那套借来的、半新的粗布衣裙，杨氏己经颠颠地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进来了。她不会说什么，只是把水桶放下，眼巴巴地看着苏晚，又指了指苏晚换下的脏衣服，意思很明显：你换，我拿去洗。
“谢谢娘。”苏晚心中一软，低声说道。
关好房门，苏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清洗。柯表姑家没有大浴桶，只能用一个木盆盛了热水，用布巾一遍遍地擦洗。热水浸润皮肤的感觉，让她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
第一盆水很快变得浑浊发黑。
第二盆水依旧浑浊。
首到第三盆水，才显出些清亮的本色。
搓洗下来的泥垢之多，连苏晚自己看着都有些咋舌。这具身体，怕是自流亡开始就没好好洗过澡了。热水带走了厚重的污垢和疲惫，仿佛连灵魂都轻盈了许多。洗完后，她感觉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顺畅了，皮肤终于能自由地透气，那种无处不在的痒意也彻底消失。
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裙，虽然料子普通，样式简单，但那份洁净带来的舒适感，是任何绫罗绸缎都比不了的。苏晚将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用布巾吸着水汽，只觉神清气爽，连带着因聂寒和没拿到银子而积攒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暮色西合，院子里点起了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杨氏和两个孩子不在院里，倒是厨房那边透出光亮，传来锅铲碰撞的细微声响和食物的香气。
苏晚循着声音和香气走过去。
厨房里，柯表姑正站在灶台前，动作麻利地翻烙着几张金黄的饼子，旁边的陶锅里咕嘟咕嘟地熬着粥，米香混合着面饼的焦香，勾得人食指大动。杨氏则安静地坐在灶膛前的小凳上，认真地往灶里添着柴火，火光映着她温顺的侧脸。
听到脚步声，柯表姑抬眼望来。
这一眼，让她翻动饼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
之前在茶楼初见，苏晚满脸泥污，头发打结，狼狈不堪。后来在院里，也只是匆匆一瞥，忙着安置那三个小的。此刻，洗去一身尘泥，换上干净衣裳的少女站在厨房门口，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清瘦却流畅的下颌线条。
湿发披肩，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颈侧，更衬得肌肤细腻。眉眼干净，鼻梁挺秀，尤其那双眼睛，洗去疲惫和伪装后，清亮得如同浸在泉水里的墨玉，沉静中透着一股韧劲儿。虽然身形依旧单薄，脸上没什么血色，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秀灵透，却像蒙尘的明珠被拭去了灰尘，骤然显现出来。
柯表姑心里嘀咕：这丫头，洗干净了倒是个美人胚子。要是再养养，长点肉，气色再好些……
她察觉到自己竟看晃了神，立刻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掩饰般地用力翻动着锅里的饼子，语气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调调：
“看什么看？饭还没好！看你们今天刚到，又赶了一天路，身上估计连个干粮渣子都没了。看在那……咳咳，看在你们付了房钱的份上，今天的晚饭算我发善心管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就这一顿！明天开始，你们自己起火做饭，米面菜蔬自己想法子，我这可不包伙食！油盐酱醋也别想白用我的！”
虽然语气依旧硬邦邦，但锅里翻腾的饼子和咕嘟冒泡的热粥，却透着一股子实实在在的暖意。
(http://www.kkxsz.com/book/bajigg-3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kx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