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表姑烙的饼子外酥里软，酱菜咸香爽脆，配着熬得浓稠的热粥，一顿简单却热乎的晚饭，让几个饱尝颠沛流离之苦的人吃得格外满足。
夜里，回到柯表姑安排的、挤着睡下西人的小房间，杨氏、顾云书和顾云可几乎是沾枕即着，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长期的担惊受怕和疲惫，终于在这份难得的安稳中彻底释放。
苏晚却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有些泛黄的粗布床帐，毫无睡意。
夜阑人静，身体明明己经疲惫不堪，精神却依旧紧绷着。长久以来养成的夜间守夜习惯，如同刻入骨髓的本能，在这骤然降临的安全感中，反而让她无所适从。黑暗中任何细微的声响——风声、虫鸣、隔壁偶尔的响动——都让她下意识地去分辨。
怀里的小云可睡得香甜，无意识地往她怀里拱了拱，小脑袋贴着她的臂弯，发出小猫似的细小鼾声。苏晚低头，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能看到小姑娘微微抿动的小嘴，那毫无保留的依赖姿态，像一股暖流，悄然熨帖了她紧绷的神经。
真好。
不必再风餐露宿，不必再提心吊胆地防备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能踏踏实实地吃上一口热饭，能躺在干燥温暖的床上，怀里抱着血脉相连、全心依赖着她的亲人。
这份久违的、属于“家”的安定感，终于让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苏晚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久违的、安稳的梦乡。
次日天刚蒙蒙亮，苏晚就醒了。她小心翼翼地从熟睡的家人中间起身，将二两碎银子贴身藏好，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柯表姑昨日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从今天起，伙食自理！初来乍到，安家落户的琐碎事一大堆，最紧要的就是解决吃饭问题——米面油盐酱醋，哪一样都不能再蹭房东的了。
可掂量着怀里仅有的二两银子，再想想府城那明显高出乡下许多的物价，苏晚就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要买的东西太多，这点钱，怕是连基础配置都捉襟见肘。
看来，得尽快去把那笔“画债”讨回来了！聂聪聂大少爷，你可别想赖账！
苏晚目标明确，首奔知府衙门。然而，守门的衙役却告诉她，聂捕头一大早就带人出去了，据说是根据重要线索去抓那悍匪了。
“……” 苏晚看着紧闭的衙门大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人不在，债主也得等。
揣着那点可怜的启动资金，苏晚开始在府城的街巷间穿梭，试图寻找能快速来钱的活计。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当头一棒。
城里的流民比想象中更多。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许多人为了一个能暂时栖身、混口饱饭的活计，争得头破血流，工钱？许多人根本不敢奢望，只求包吃包住。
“这不纯粹扰乱市场行情吗？” 苏晚心里嘀咕，干活怎么能不要钱呢？这让她这种急需现金的人情何以堪？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彻底打消了打短工的念头。
算了，饭总是要吃的。苏晚转道去了柯表姑昨日指点的那个集市。
集市里果然热闹，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苏晚捏着钱袋，精打细算地买了些当季的蔬菜，又添了葱姜蒜等调味料。走到肉摊前，看着那红白分明的五花肉，她一咬牙，狠心割了两斤——孩子们需要补补，她也馋了。
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正打算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集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上面摆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
苹果？
那小贩见苏晚驻足，眼睛一亮，立刻热情招呼起来：“姑娘好眼力！来看看咱这沙果！这可是正经燕地来的稀罕货，咱宣和府可少见！酸甜可口，生津止渴，大夫都说能开胃消食呢！好东西！姑娘来几个尝尝？不贵，十文钱一个！”
十文钱？！
一个？！
苏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府城的物价是金子做的吗？一个果子卖十文？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她空间里堆着的苹果拿出来能砸死你！
“谢了，买不起。” 苏晚面无表情，扭头就走，脚步快得像踩了风火轮。
那小贩还在后面不甘心地喊：“欸！姑娘别走啊！价格好商量！八文？八文行不行？……”
苏晚走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狗在撵。
随后她又钻进米粮铺子，买了一斗糙米和两斤白面——精米太贵，暂时吃不起。再去杂货铺，买了最便宜的粗盐、一小罐豆油、几个粗陶碗和一把竹筷子。
一圈下来，手里己经满满当当。苏晚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趁人不注意，迅速将一部分较沉又不易损坏的东西（比如米面）塞进了空间里。饶是如此，剩下的东西依旧让她提得手臂发酸。
捏了捏怀里仅剩的那枚孤零零的一两碎银，苏晚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挪回了柯表姑家的小院。
钱啊……真是像指缝里的沙子，眨眼就没了。
推开院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像只欢快的小鸟，“哒哒哒”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大姐！大姐！你回来啦！” 顾云可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大姐买了什么好东西？”
苏晚心头那点因花钱如流水而生的郁闷，瞬间被小姑娘纯真的欢喜冲淡了。她将沉重的菜篮子费力地往下放了放，掀开盖着的布巾一角，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喏，看！大姐一会儿给你们烧红烧肉吃！”
“红烧肉？” 顾云可歪着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好奇，小鼻子却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似乎想闻出点味道，“啥叫红烧肉呀？”
苏晚动作一顿。
是啊，啥叫红烧肉呢？
在顾家老宅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们三房别说肉，连油星都难得一见。小云可出生到现在，大概连肉味都没正经闻过几次。至于红烧肉……恐怕连赵氏自己，都未必舍得做，更不会做给她们吃。
一股酸涩夹杂着对过往的厌恶涌上心头，又被苏晚强行压下。她弯腰，轻轻捏了捏妹妹瘦巴巴的小脸蛋，声音放得更柔：“红烧肉啊，就是把肉切成这样的小方块，用糖和酱油炒得红亮亮的，再炖得软软糯糯，入口即化，又香又甜……是最好吃的肉！大姐今天就让你尝尝！”
(http://www.kkxsz.com/book/bajigg-3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kx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