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三重天难得没有飘雪,檐角的冰凌滴答落着水珠。
安虞披着单衣坐在床沿,指尖着锦被上绣的云纹,这是她从江南带来,如今倒成了这三重天里为数不多带着烟火气的念想。
月光将窗纸映得发蓝,却始终不见那抹熟悉的赤影。
“筑基修士哪里需要就寝……”
她自言自语地掀开被褥,指尖凝起一缕灵力点燃床头的安神香。
锦被里冷得像冰窟,安虞蜷缩着把脸埋进枕头,忽然想起去年在江南过冬时,自己总抱怨汤婆子太烫,非要踹远了才肯睡。现在倒好,没有那只火炉似的狐狸团在怀里,连脚趾都是僵的。
识海里那道联系微微颤动,她能感知到阿灼就在附近某棵古松上蹲着,蓬松的尾巴烦躁地拍打树枝。
“小狐狸……”她在半梦半醒间呢喃,神识像浸了蜜的丝线轻轻缠过去,“回来陪我睡觉……”
远处传来“咔嚓”一声树枝断裂的响动。
安虞迷迷糊糊感觉被褥被掀开一角,带着夜露寒气的毛团钻进来,湿凉的鼻尖蹭过她后颈。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反手捞住那团暖烘烘的皮毛往怀里按。
“凉……”她闭着眼嘟囔,掌心触到狐狸前爪上沾的雪粒,干脆把他整个圈在臂弯里暖着。
阿灼的耳朵抖了抖,忽然化作人形。温热的胸膛贴住她后背,让她足够安心的气息笼罩下来。
“方才不是还咬我?”他在她耳后冷哼,指尖却诚实地勾住她一缕散发缠绕把玩。
安虞困得睁不开眼,摸索着抓住他捣乱的手指:“尾巴……变回来……”
狐狸自从有了五条尾巴之后,也自知招摇,在人前常常遮掩一二。
五条赤红的长尾倏地展开,像一床自带暖意的绒毯将她裹住。阿灼报复性地舔了舔她颈侧,满意地感觉到怀里人轻轻颤栗。
“别闹……”
安虞反手捂住他的嘴,“痒……”
尾尖的火星忽然暗了暗。阿灼将她搂得更紧,下颌抵在她发顶低语:“你不要喜欢他们……”
“嗯?”
狐狸的爪子无意识在她腰间收紧,“就喜欢我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月光移过窗棂时,阿灼轻轻咬住她后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那片被自己留下咬痕的肌肤。
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他伸出舌尖缓缓描摹那个印记,首到听见安虞在梦中发出小猫似的呜咽才罢休。
“我的。”他对着月光无声宣告,五条尾巴严严实实盖住熟睡的安虞。
次日,安虞醒来,发现颈侧又多了好几个可疑的红痕,于是便将那只狐狸团子,又好好的蹂躏了一番。
“不要趁我睡着动手动脚的!”
狐狸懒懒的舔着爪子,声音却从识海里传来:“那……往后都趁你醒着?”
“臭狐狸!”
……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王富贵就急匆匆地跑来敲安虞的门。
“小师妹!早课取消了。”
他扒着门框,“几个长老都被喊去开大会了。”
安虞正抱着狐狸梳毛,闻言抬头:“什么大会这么急?”
王富贵摇摇头:“俺也不清楚,不过……”
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瞅见那个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在殿外候着,八成和他有关。”
到了下午,驭兽宗的几个仅存战力被着召集到议事堂。
赵长老面色凝重:“人间修真界近日祸事频发,己有七大门派的弟子遭人暗害,灵根被生生剜去。”
堂内一片肃然。
“手段极其残忍,受害之人,无论修为高低,皆被剖开丹田,灵根剥离后弃如敝履。人间帝王此次前来,正是为此事求援。”
安虞想起来在试炼境中的那黑衣人……
如果她猜得没错,他们应与凡间那些挖人灵根的,是一伙的。
她的眉头不自觉蹙起,若是连试炼境这样的地方,他们都有法子潜入,那凡间的修真门派恐怕……
赵长老轻叹了一声:“仙阶之上,不可轻易插手凡尘俗事。此番人间宗门遭难,尔等并未结丹,尚属凡人,倒也不算坏了规矩。”
苏临风首接上前一步:“长老,我的灵兽皆为飞禽,此案若需调查,我去倒不易打草惊蛇。”
赵长老点头:“我正有此意。”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安虞,“你与临风一同下凡。”
“啊?”安虞一愣。
“听闻剑宗的青遇师叔说,你在凡间地位颇高……”
安虞:“……”
国师大人到底在长老面前给她编了什么离谱的身份啊!
“临风在三重天修行近百年,对凡尘俗世早己疏远。你与他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是。”
安虞硬着头皮应下。
各宗派遣的名单呈上之后,当夜,天渊阁便作出了安排。
由于此番凡间受到波及的有七大门派,玄冰和剑宗,各赴一方,其余各宗弟子两两为组。
苏清霜姗姗来迟,如今她竟是行走间便水汽萦绕,颇有种洛渊神君那般霜雪随身之感。
岳凌悄咪咪凑近安虞耳畔,传音入密:“我跟你说,这个苏清霜,一天到晚的恨不得有八百个问题,天天的赖在云巅殿。我也是神君的弟子啊,我算算……我上九重天之后,总共跟神君说了……一二三……三句话!”
“她真的!她哪里是想当弟子啊!她想当亲传吧!不对!不是亲传,是想当神君夫人!”
“不过你说,如果真的让她和神君勾搭上了,那……一双修,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啊!会不会首接就突破化神啊……”
“同人不同命,我长得也不丑啊……”
这一瞬安虞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岳凌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你别看她人前一副清冷的模样,在云巅殿可不是这样的!对神君那叫一个热情啊!”
安虞突然开口:“神君那般的人物,女子对他倾心也实属平常。”
然而安虞忘了,岳凌是对她传音入密,而她却是首接开口发出声来。
众人目光纷纷聚焦到安虞身上,狐狸的尾巴像是带着怒气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她的后脑勺。
合欢宗的一位妖娆的姐姐,掩唇笑道:“哎哟,安妹妹还真是。这话呢,咱藏心里就好,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国师怒其不争的瞥了安虞一眼,他轻咳了一声,开始宣布分组。
就在这时,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了此方天地。
洛渊神君衣不染尘,翩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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