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午的阳光明媚，向宇昊平躺在病床望着天空发呆。门把手转动的轻响让他立即抬头。许月言端着餐盒走进来，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扎高的丸子头露出纤细的后颈，她的精神明显比前两天好了太多。
"想我没？"她将餐盒放在床头柜，不由分说地俯身吻住他的唇。这个吻带着草莓唇膏的甜香，轻巧得像蝴蝶掠过花瓣。向宇昊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余光瞥见沙发上午睡的护工大哥。
"才分开三小时..."他压低声音，手指却诚实地缠上她的发尾。
许月言贴着他坐下，病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算过了，这三小时里有97分钟在手术室。"她掰着手指，"剩下的时间都在想你。"
餐盒里整齐码着虾仁蒸蛋和清炒时蔬。许月言夹起一块鱼肉，仔细挑净刺才递到他嘴边："特意给你订的营养餐，对伤口好。"
向宇昊乖乖张嘴，却在吞咽时牵动胸部的缝合线，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许月言立刻放下筷子，掀开被角检查敷料——果然有轻微渗血。她动作娴熟地更换纱布，指尖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上午翻身是不是使劲了？"
当她弯腰处理尿袋时，向宇昊别过脸看向窗外。玻璃倒影里，他偷瞄到她居然抓包似的盯着他笑。
"记得吗？"她突然开口，"那年你中枪后，死活不让我碰这些。"
记忆如潮水涌来。二十八岁的向宇昊瘫在病床上，对着要来帮他擦身的许月言厉声呵斥："出去！"那时他宁愿尿湿床单也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那时你还是孩子...怎么能让你..."现在的向宇昊声音发涩，"伺候一个瘫了的废人。"
许月言的手顿住了。她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什么。阳光照在他颤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的阴影。
"那现在呢？"她捧起他的脸，"还担心康复不了，想推开我？"
"这次行动..."他喉结滚动，"看到杜队中枪时，师傅牺牲的画面又..."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
许月言浑身一震。她终于明白这些年他背负着什么——不仅是身体的伤痛，更是灵魂深处未愈的弹孔。
"抢救时我好像看见师傅了。"向宇昊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梦呓，"他穿着那件旧警服，笑着拥抱我..."泪水滚落在他交握的手上，"说'傻小子，赶紧回去陪月月'。"
许月言的眼泪砸在他们相贴的掌心。"所以..."她哽咽着摸向宇昊无名指上的输液戒，"还打算推开我吗？"
向宇昊突然发力将她拉进怀里。这个拥抱紧得让向宇昊伤口疼得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放松一丝一毫。
"再也不会。"他吻着她泪湿的鬓角，"为了你，我一定会努力康复。"
许月言突然咬住他肩膀，留下整齐的牙印："再有下次..."
"就罚我一辈子吃你做的蛋糕？"向宇昊笑着接话，指尖抹去她脸上的泪痕。那个曾经阴郁冷硬的男人，此刻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笑意。
许月言破涕为笑，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你的复健计划表，我重新调整了。"密密麻麻的日程里，每隔两小时就画着个小月亮，"等你身体恢复些，我陪你继续复建。"
她边说边掀开被子，轻柔的帮他翻身按摩，她懂他的别扭和逞强，照顾他本是她幸福的一部分。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痊愈！”她拥抱着他坚定的笑。
温柔的阳光将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床头柜上的输液袋轻轻晃动，那枚输液戒在余晖中闪烁着微光，如同他们历经风雨却愈发坚韧的誓言。
窗外的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走廊的灯光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向宇昊坐在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19:43。
许月言下午发过一条信息，说会晚点过来，可现在己经远远超过她平时下班的时间。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没有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
护工大哥瞧着他的急迫没敢出声。向宇昊本想让他推自己下楼看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显得太依赖，太不安。
可下一秒，他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张哥。"他开口，声音有些哑，"推我去楼下转转。"
老张有些犹豫："许医生不是说你不能轮椅坐太久..."
"我知道。"向宇昊打断他，手指轻轻着轮椅扶手，"但我得去等她。"
住院部的大厅己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值班护士在台前整理病历。夜风从自动门的缝隙钻进来，带着初夏特有的潮湿和温热。向宇昊坐在轮椅上，目光紧盯着停车场的方向。
他的右腿还使不上力，这次受伤后他恢复的格外慢，可这些都不重要。
他只想知道许月言在哪。
以前的他绝不会这样——他会强撑着伪装，会故作轻松，会把自己锁在病房里独自忍受不安。可现在，他连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向警官，要不先回病房？"老张搓了搓胳膊，"夜里风凉，您这伤还没好透..."
向宇昊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再等会儿。"
他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依然没有新消息。
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依赖她。
远处，车灯划破夜色，一辆珍珠白的SUV缓缓驶入停车场。向宇昊的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轮椅扶手。
车门打开，许月言几乎是跑着冲了过来。她的淡粉色连衣裙也随风飞起来，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你怎么下来了？"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等多久了？"
"没很久，"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担心你。"
许月言怔了怔，随即眼眶微红。她俯身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发顶："对不起...急着赶回来没来得及充电...本来想明天给你惊喜。"
向宇昊闭上眼，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油烟香。
惊喜不重要，抱着她，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回到病房，许月言从保温袋里取出几个饭盒，掀开盖子时，热气裹着香气扑面而来。
"专门给你做的。"她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递到他嘴边，"好吃吗？"
向宇昊张嘴咬住，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肉质软烂得几乎不用咀嚼。他抬眼看向她，发现她的指尖有一道新鲜的刀伤，贴了张小小的创可贴。
"切菜时不小心。"她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缩回手，"太着急了。"
向宇昊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吻在那枚创可贴上："好吃。"
许月言耳尖泛红，又舀了一勺蒸蛋："明天出院，家里都收拾好了。"她顿了顿，"你的复健器材摆在阳台，卧室换了新床垫，还有..."
"月月。"他打断她，指尖轻轻擦过她眼角，"谢谢。"
不是客套，不是敷衍，而是最首白的感激。
许月言愣了一秒，随即笑着凑近，额头抵着他的："不客气，向警官。"
夜深了，病房里的灯调成了暖黄色。许月言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睡吧，明天就回家了。"
向宇昊握住她的手腕，指腹着那枚输液戒："陪我躺会儿。"
许月言眨了眨眼，随即笑着踢掉鞋子，小心翼翼地侧躺在他身边。病床不算宽，但她缩进他怀里时，一切都刚刚好。
向宇昊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
他不再推开她。
不再假装坚强。
不再害怕依赖。
许月言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轻声说："晚安，哥。"
窗外，月光安静地洒落，照亮了他们紧贴相拥的轮廓。
出院时天空飘着细雨，许月言小心翼翼地将轮椅推近车门，雨伞大半倾斜向向宇昊那边，自己的左肩早己被雨水浸透。
"慢点。"她扶着他的腰，感受到掌心下绷带粗糙的触感。向宇昊的身体这次恢复的格外缓慢，上车时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却始终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医生最后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许月言系好安全带，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回去慢慢休养，不许再逞强。"
向宇昊捉住她的手指，在她掌心落下一个吻："遵命，许医生。"
推开家门的瞬间，向宇昊怔在原地。
玄关处多了条纹防滑垫，原本的换鞋凳换成了带扶手的款式。客厅里，他的专业复健器材整齐排列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雨帘在哑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餐桌上摆着插满向日葵的玻璃瓶，冰箱门上贴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排骨汤热15分钟""蔬菜粥不要加胡椒"...
"喜欢吗？"许月言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我参考了郑主任给的康复手册，又咨询了美国那边的康复专家..."
向宇昊转身将她搂进怀里，鼻尖埋进她散发着淡淡洗发水香气的发间。这个拥抱太用力，牵动了胸口的伤，但他不在乎。他想起中枪之后的那些年，永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煎熬，喉头突然哽得生疼。
"傻子，"许月言轻拍他的后背，"这就感动了？浴室还有惊喜。"
浴室的改造更令人惊叹。防滑垫铺满每个角落，淋浴区安装了可折叠座椅，浴缸边缘加装了不锈钢扶手。最让向宇昊震惊的是那个专业洗头躺椅——完全复刻医院康复中心的设计。
"先洗个澡，在医院这些天难受坏了吧？"许月言跪在浴缸边，像对待珍贵文物般为他伤口处贴上三层防水敷料。她的睫毛在蒸汽中显得格外浓密，鼻尖上挂着细小的水珠，"水温合适吗？"
向宇昊点点头，温热的水流漫过胸膛时，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住院快一个月，这是第一次能真正放松地泡澡。许月言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指腹轻轻按摩着头皮，薰衣草洗发水的香气在蒸汽中氤氲开来。
"眯会儿吧。"她的声音像隔着云层传来，"我守着你。"
意识模糊前，向宇昊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唇。睁开眼，看见许月言湿漉漉的睫毛近在咫尺，卫衣袖口己经完全被水浸透。
"头发香喷喷的。"她笑着退开，却被他突然扣住手腕。
向宇昊左手护着伤口，右手发力将她拉进浴缸。水花西溅中，许月言整个人跌进他怀里，衣服瞬间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伤口！"她惊呼，手忙脚乱要爬起来。
"没事。"向宇昊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月月，我多幸运..."
话未说完，许月言突然翻身将他压在浴缸边缘。她一手撑在他耳侧，一手捧着他的脸，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吻下来。这个吻太凶，牙齿磕到嘴唇也顾不上，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等待与心疼都倾注进去。
"你还不懂吗？"她喘息着抵着他的额头，"我有多爱你。"
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在他的胸膛，与尚未愈合的伤痕上的水迹融为一体。向宇昊的眸色陡然转深，就着水流褪去她湿透的衣衫。温热的水波中，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契合。
卧室的新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向宇昊侧身将许月言搂在怀里，指尖描摹着她颈间那个小小的月亮。
"还疼吗？"她突然问，手指轻抚他胸前的伤处。
向宇昊摇头，将她搂得更紧。窗外雨声渐密，床头的小夜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个完整的圆。许月言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向宇昊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一切——防滑拖鞋整齐摆在床边，保温杯里的水温度刚好，药盒分门别类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每个细节都在告诉他同一个事实：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许月言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向宇昊微笑着闭上眼睛，任由睡意将自己淹没。
雨声渐歇时，月光悄悄爬上床尾。那两枚用输液器做的戒指静静躺在床头柜上，在月色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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