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陆家嘴。
天美集团总部，顶层CEO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和穿梭如织的车流，整个城市的繁华都被踩在脚下。
办公室内却冷得像冰窖。
赵天宇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他没有看窗外的风景，而是死死盯着办公桌上平板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云溪村的晒谷场，土气又简陋。陈凡和林清雪并肩站立，正对着台下的村民展示着什么。两人靠得很近，脸上带着同一种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憧憬，刺眼得让赵天宇的瞳孔都缩紧了。
尤其是林清雪。
他认识林清雪这么多年，追求了这么多年，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种放松而柔和的神情。她总是冷的，像一座冰山，永远带着职业化的疏离。
可现在，她却在一个穷山沟里，在一个土得掉渣的男人身边，融化了。
“乡巴佬……”赵天宇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与电话里林东海的怒骂如出一辙。
他英俊的面孔因为嫉妒而微微扭曲。
“砰！”
他猛地将手中的雪茄砸在昂贵的紫檀木办公桌上。
“赵总。”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助理钱峰推门而入，脚步轻浮，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您找我。”
赵天宇转过身，脸上的狰狞己经收敛，恢复了惯有的阴冷和倨傲。他指了指平板：“贺健那个废物，一败涂地。现在整个南阳县，都在吹捧这个‘灵溪’品牌，还有那个姓陈的。”
钱峰连忙凑过去，低声道：“赵总，我己经查过了。这个陈凡，就是个普通农村出身的程序员，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种出来的东西确实有点门道。林小姐……好像还给他生了个女儿。”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声音极小，生怕引爆眼前的火山。
赵天宇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办公室的气压又低了几分。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更无法容忍。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赵天宇坐回宽大的皮椅，十指交叉，“之前那些盘外招，什么照片、绯闻，对林清雪没用。对付她，必须从她最在乎的东西下手——事业。”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毒蛇般的寒意：“我要的，是彻底摧毁她这份可笑的事业，让她看清楚，离了我赵天宇，她什么都不是。到那时，她自然会哭着回来求我。”
钱峰眼珠一转，立刻献上一计：“赵总，硬碰硬不行，咱们可以来软的。我最近接触了一个人，或许能派上用场。”
“谁？”
“吴立国，吴博士。”钱峰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食品科学界的，不过名声不太好，喜欢炒作，收钱办事。但他最擅长的一点，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再把白的说成灰的。他能用一套普通人听不懂的科学理论，把任何东西都给你‘权威认证’成毒药。”
赵天宇的眉毛挑了一下，来了兴趣。
“让他来见我。”
半小时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被钱峰领了进来。他就是吴博士，吴立国。
他一进门，就对着赵天宇露出一口黄牙，笑容谄媚又带着几分自矜：“赵总，久仰大名。不知您找我这个搞学术的，有什么指教？”
赵天宇懒得跟他废话，首接将平板推了过去，上面是“灵溪”品牌目前所有产品的资料。
“我要你，用你的‘科学’，证明这些东西都有毒。”
吴立国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翻看着资料，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赵总，这个……有难度啊。”他故作为难地说，“我看他们的检测报告，各项指标都优于国家标准，完美得不像话。想从这里面找问题，几乎不可能。”
钱峰在一旁冷笑：“吴博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赵总请你来，不是让你来分析报告的。”
吴立国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我明白，我明白。我的意思是，得加钱。”
赵天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百万。搞臭它。”
吴立国眼睛瞬间亮了，贪婪的光一闪而过。
他清了清嗓子，立刻换上一副“专家”的派头，指着屏幕上的产品照片，侃侃而谈：“赵总，您看，对付这种东西，我们不能说它有毒，法律上讲究证据。我们要做的，是‘制造恐慌’和‘建立质疑’。”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屏幕上那鲜嫩欲滴的番茄上。
“我们不攻击它的现有指标，我们攻击它的‘未知’。就说，它的效果为什么这么好？好得不正常！这背后，极有可能，是使用了一种目前科技手段还检测不出的、新型的、非法的生物生长激素！”
他的声音越来越亢奋，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们不用拿出证据，我们只需要‘合理推测’！再抛出几个普通人听不懂的词，什么‘潜在的细胞异变风险’、‘对遗传基因的长期影响’……最后，再危言耸听地加上一句‘不排除有致癌风险’！”
“这套组合拳打出去，谁还敢吃？谁吃了心里不犯嘀咕？”
赵天宇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正是他想要的。不是简单的商业打压，而是一种诛心之论。
吴立国见他满意，更加得意地补充道：“这只是第一步。文章发出去，引起舆论哗然之后，我，将以一个忧国忧民的科学家的身份，公开向‘灵溪’公司发起挑战！要求进行一场公开的、有第三方权威机构参与的科学辩论和现场检测！”
“他们敢来吗？他们不敢！因为他们解释不清！他们不来？那就是心虚！到时候，不管他们来不来，在公众眼里，他们都己经输了！”
钱峰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满脸佩服。
这招太毒了。
“很好。”赵天宇站起身，重新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去做吧。我要让林清雪和那个乡巴佬，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摔得粉身碎骨。”
---
云溪村，陈凡家的小院里。
刚刚被陈凡一番话安抚下来的温情，被这篇突然冒出的文章彻底击碎。
林清雪一把抢过陈凡的手机，看着那篇措辞恶毒、充满了暗示与引导的文章，气得浑身发抖。
“王八蛋！这是赵天宇的手笔！”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个名字。
商场上斗了这么多年，这种阴险的舆论攻击手法，她再熟悉不过。
几乎在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张岚打来的。
“林总！你看到新闻了吗？完了，这下全完了！”张岚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我们的客服电话快被打爆了，全是来质问和要求退款的！刚刚谈好的几个渠道商，也打电话来要求暂停合作！这比上次的谣言厉害一百倍！这是在要我们的命啊！”
这篇文章的杀伤力，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它不跟你争论好不好吃，它首接把你的产品和“致癌”、“有害”、“未知激素”这些词汇绑定在一起。
没有人敢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你先稳住员工情绪，安抚客户，不要自乱阵脚。”林清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CEO的果断，“公关部马上准备回应，法务部准备起诉这个叫吴立国的！”
“没用的林总！”张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通篇都是‘可能’、‘或许’、‘不排除’，我们告不了他诽谤！这就是个陷阱！我们越回应，热度就越高，事情就闹得越大！这帮人太脏了！”
林清雪握着手机，指节发白。
她知道张岚说的是对的。跟这种人打舆论战，只会陷入对方的泥潭，被拖得满身是泥。
院子里陷入了死寂，只剩下张岚在电话那头焦急的喘息声。
无论是父亲林东海釜底抽薪式的资金冻结，还是宿敌赵天宇这杀人诛心般的舆论攻击，都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了过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掌伸了过来，从她手里拿走了手机。
是陈凡。
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张岚，平静地说道：“张经理，别慌。让他们闹，动静越大越好。”
电话那头，张岚愣住了。
院子里，林清雪也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陈凡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他没有看那篇恶毒的文章，也没有看林清雪，而是抬起头，目光望向了远处笼罩在夜色中、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慌张，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反而透出一种奇怪的神采，一种棋手找到了破局之法的豁然开朗。
“陈凡，你……”林清雪忍不住开口。
陈凡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跟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骗子去辩论，我们必输无疑。”
他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清雪的耳中。
“因为我们是在用我们的业余，去挑战别人的专业。”
“所以，”他顿了顿，眼中的光芒愈发明亮，“我们不跟他辩。”
“他要科学，要数据，要公开对质？”
陈凡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给他一个更真实的。”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因为大人们紧张气氛而有些不安的果果，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我们不玩舆论场上的虚招，咱们玩点阳间的。用一个最淳朴、最首接的方式，来回应这场危机。”
林清雪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股胸有成竹的从容，纷乱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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