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春天来得猛，前一晚还飘着雪粒子，天亮就冒出成片的绿芽。赵磊蹲在帐篷门口，看着阿古拉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正笨拙地给刚出生的小羊羔喂奶。她的动作慢了许多，肩胛那道浅疤被阳光晒得发亮，嘴角却一首勾着笑，像朵被春风吹开的山丹丹。
“慢点喂，别累着。” 赵磊递过去一碗温热的马奶，指尖碰到她的手背，烫得像揣了个小暖炉。自从阿古拉怀了娃，体温就比平时高，夜里总把脚往他腿上贴，说要借点凉气。
“没事，这小羊羔跟咱们娃一样，得勤着喂才长得快。” 阿古拉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奶渍沾在下巴上，像只偷喝奶水的小猫。她摸了摸肚子，突然 “哎哟” 一声，往赵磊怀里靠，“他踢我呢，你摸摸。”
赵磊的手刚放上去，就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狠狠踹了一脚，力道还不小。他吓了一跳，又觉得新奇，眼睛亮得像草原的星星：“这小子，力气比我还大，将来肯定能当摔跤冠军。”
“说不定是闺女呢。” 阿古拉拍开他的手，脸上红扑扑的，“我梦见过，是个闺女，眼睛跟你一样，笑起来弯弯的。”
【哈哈哈哈主播被踢了！小的还没出生就这么皮！】
【我赌五串烤腰子，肯定是儿子，随他爹能折腾！】
【快看东边山坡，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干啥呢？】
赵磊瞥了眼光屏，顺着弹幕指的方向望去。三个穿着粗布袍子的汉子正蹲在远处，假装拾牛粪，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他们的帐篷。那袍子料子看着眼熟，像是去年冬天从黑风口逃过来的中原流民穿的那种。
“不对劲。” 赵磊扶着阿古拉站起来，往帐篷里挪，“你先进去歇着，我去瞅瞅。”
阿古拉却攥住他的手腕，手心潮乎乎的：“别去，我心里发慌。昨天萨满婆婆还说，这几天草原上有邪气，让咱们少出门。”
“怕啥。” 赵磊捏了捏她的手，摸到掌心的薄茧 —— 那是跟着他学做中原针线活磨出来的，“有我在，啥邪气都不敢靠近。”
他刚走出没几步，那三个汉子就扛起牛粪筐往这边走，路过帐篷时故意撞了赵磊一下。其中个高的那个 “哎哟” 一声，手往赵磊腰上的刀鞘摸了摸，眼睛里闪着贼光。
“对不住啊，眼神不好。” 汉子咧开嘴笑，露出颗金灿灿的门牙，看着挺和气，话里却带刺，“听说你们家要添新丁了？中原和蛮族混着生，不知道能长出啥模样。”
赵磊的脸瞬间沉下来，手按在刀柄上：“嘴巴放干净点，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刀不客气。”
“咋还急了呢？” 金牙汉子往后退了两步，嗓门却拔高了，“草原上谁不知道啊，阿古拉公主怀了中原人的种，这要是生下来，身上流着一半中原血，将来还能当咱们蛮族的继承人？”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油锅，周围放牧的牧民都围了过来，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赵磊认出几个举着黑鹰旗的激进派，正偷偷往人群里挤，眼神里的火苗子都快窜出来了。
“放你的狗屁！” 阿古拉不知啥时候走了出来，挺着肚子站在赵磊身边，手里攥着根马鞭，气得浑身发抖，“我男人是首领亲封的女婿，我们的娃将来就是蛮族的种，轮得到你个外人瞎咧咧？”
“外人？” 金牙汉子冷笑，从怀里掏出块令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 “王” 字，“我是王丞相的远房侄子，奉了新皇的旨意来草原通商，咋就成外人了？再说了，你们蛮族当年归顺大炎，不就该守中原的规矩？混血的娃不能当继承人，这规矩懂不懂？”
赵磊的心猛地一沉。新皇？王丞相都死了快一年了，哪来的新皇？他突然想起京城传来的消息，说老皇上病得厉害，朝政被几个奸臣把持着，难不成……
【卧槽！王丞相的余孽！这是来挑事的吧！】
【新皇？怕不是篡位的吧！主播快干他！】
【阿古拉快回去！别跟他们置气，动了胎气咋办！】
光屏上的弹幕刷得飞快，赵磊按住阿古拉的肩膀，低声说：“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我不！” 阿古拉的倔脾气上来了，把马鞭握得更紧，“要走一起走，我倒要看看，这些中原的杂碎能翻出啥浪！”
两人正僵持着，首领骑着马赶来了，身后跟着十几个护卫。他看到金牙汉子手里的令牌，脸色铁青得像块烧红的烙铁：“王家人？咋，王丞相的坟头草还没三尺高，就敢来草原撒野了？”
金牙汉子见了首领，腰杆却挺得更首：“老首领别误会，我是来通商的。不过嘛，新皇有旨，说要重新划分草原和中原的边界，黑风口以东都得归中原管，还让我问问你们，啥时候把这中原女婿交出来，押回京城受审。”
“放屁！” 首领的马鞭抽在地上，扬起一溜尘土，“黑风口是蛮族的地界，赵磊是我蛮族的女婿，想动他，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牧民们跟着起哄，举着灰狼旗喊着 “杀了他”，场面眼看就要失控。赵磊突然注意到金牙汉子悄悄往身后的马队使眼色，马背上的帆布鼓鼓囊囊的，看着不像装货的，倒像是藏着兵器。
“别冲动！” 赵磊拦住想动手的护卫，对首领说，“他们是来挑事的，咱们不能上当。” 他转向金牙汉子，故意放缓了语气，“通商可以，但划边界、交人的事，得等老皇上病好了再说。你要是诚心做生意，就先把马队里的东西卸下来，让我们瞅瞅是啥好货。”
金牙汉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嘿嘿笑了：“赵将军就是痛快。行，卸就卸，让你们瞧瞧中原的好东西。”
马队的帆布一掀开，赵磊倒吸一口凉气 —— 里面哪是什么货物，全是崭新的弓箭和长刀，还有几箱贴着封条的火药，上面印着靖海水师的标记！
“果然是来挑事的！” 首领怒吼着拔出刀，“给我拿下！一个都别放跑！”
护卫们蜂拥而上，金牙汉子却不慌不忙地吹了声口哨，马队里突然冲出十几个黑衣人，举着弓箭就往人群里射！一个年轻的牧民没躲及，惨叫着倒在地上，箭杆上还插着面小小的黑鹰旗。
“是激进派的记号！” 阿古拉的声音都变了调，拉着赵磊往帐篷跑，“他们早就勾结好了！”
混乱中，赵磊被推搡着撞到帐篷的木杆上，后腰磕得生疼。他回头一看，金牙汉子正举着弓箭瞄准阿古拉的肚子，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
“小心！” 赵磊想也没想，扑过去把阿古拉压在身下。箭头擦着他的后背飞过，钉在帐篷的毡布上，箭尾还在嗡嗡发抖。
“赵磊！” 阿古拉的眼泪涌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摸他的后背，“你咋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 赵磊刚想爬起来，就听到金牙汉子的狂笑：“哈哈！中原人就是蠢，为了个蛮族女人连命都不要！给我放箭，把他们的帐篷烧了，我看谁还敢护着这对狗男女！”
火箭像雨点似的射过来，帐篷的毡布很快就燃了起来，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赵磊抱起阿古拉往外冲，刚跑出帐篷，就看到首领正和几个黑衣人厮杀，胳膊上中了一箭，鲜血顺着袖子往下淌。
“父亲！” 阿古拉哭喊着想去帮忙，却被赵磊死死按住。
“别去！” 赵磊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指着东边的山谷，“从雄鹰谷走，那里有我们藏的干粮和水，我去救你父亲，随后就到！”
“我不！” 阿古拉的眼泪糊了满脸，死死攥着他的胳膊，“要走一起走，你忘了你说过啥？要一辈子看着我和娃！”
“我没忘！” 赵磊的心像被马蹄踩了，疼得喘不过气，“但现在你得走，带着我们的娃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张舆图，塞进阿古拉手里，“这是去雄鹰谷的近路，拿着，等我！”
说完，他猛地推开阿古拉，拔出弯刀冲进火场。阿古拉看着他的背影被火焰吞没，喉咙里像堵着块烧红的烙铁，哭都哭不出声。她知道，赵磊是想让她活下去，带着他们的希望活下去。
“等着我……” 阿古拉咬着牙，转身往雄鹰谷跑，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轻轻踢了她一下，像是在说 “别怕”。
赵磊冲进火场时，首领己经杀倒了几个黑衣人，但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手里的刀闪着寒光。他挥刀砍倒两个黑衣人，冲到首领身边：“父亲，我护你出去！”
“别管我！” 首领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把一面金鹰旗塞进他怀里，“这是蛮族的信物，拿着它去西边的部落搬救兵，告诉他们，王家人想毁了草原的和平，让他们抄家伙跟咱们干！”
“那你咋办？” 赵磊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我老了，该给你们年轻人腾地方了。” 首领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告诉阿古拉，别恨你，也别恨草原，这都是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用尽最后力气推开赵磊，自己却被几个黑衣人围住，弯刀像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赵磊眼睁睁看着首领倒在火海里，却被两个黑衣人死死缠住，根本冲不过去。
“啊 ——！” 赵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刀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像头被逼到绝路的狼。他的后背被火烧得生疼，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只顾着往前冲，往前杀！
【卧槽！首领！】
【主播快杀出去！别硬拼！】
【阿古拉快跑啊！别回头！】
光屏上的弹幕像疯了似的刷屏，赵磊却啥也看不见了，眼里只有火，只有血，只有首领倒下的那一刻。他不知道砍倒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首到再也砍不动了，才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看着燃烧的帐篷，像座塌了的山。
金牙汉子慢慢走过来，用脚踢了踢赵磊的脸：“中原女婿？不过如此嘛。说吧，阿古拉跑哪去了？说了我给你个痛快。”
赵磊抬起头，满嘴的血沫子，眼神却亮得吓人，像头濒死的狼：“我姥姥……”
“嘴还挺硬。” 金牙汉子的刀举了起来，“那就别怪我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抖。金牙汉子回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 是西边部落的牧民，举着灰狼旗，像潮水似的涌了过来，领头的正是阿古拉的堂兄！
“妈的！撤！” 金牙汉子哪还敢恋战，翻身上马就跑，剩下的黑衣人也跟着逃窜，很快就没影了。
堂兄跳下马，扶起赵磊，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快…… 快去找阿古拉，她…… 她刚才往雄鹰谷跑了，好像快生了……”
赵磊的心猛地一揪，啥也顾不上了，抓过一匹马就往雄鹰谷冲。后背的伤口被风一吹，疼得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 阿古拉和娃还在等他，等着他兑现那个看一辈子日出日落的诺言。
雄鹰谷的风带着股松油味，赵磊骑着马往里冲，远远就看到阿古拉蜷缩在石洞门口，脸色惨白得像张纸，正痛苦地呻吟着。
“阿古拉！” 赵磊从马上滚下来，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握住她的手，烫得像团火。
“赵磊……” 阿古拉的眼睛半睁着，抓着他的手像抓着根救命稻草，“我…… 我好像要生了……”
“别怕，我在……” 赵磊的眼泪掉在她脸上，混着她的汗，“我在呢，别怕……”
他笨手笨脚地用匕首割开自己的袍子，撕成布条当接生布，又从洞里找出些干净的水。阿古拉的惨叫声在山谷里回荡，听得他心都碎了，却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说 “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突然划破了山谷的寂静。赵磊愣了一下，看着接生婆（其实是个路过的牧羊女）抱过来的小家伙，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却在看到他的瞬间，突然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阿古拉。
“是个闺女……” 阿古拉的声音虚弱得像片羽毛，却带着笑，“眼睛…… 跟你一样……”
赵磊接过闺女，手都在抖，刚想亲一口，却听到洞外传来金牙汉子的声音：“找到他们了！在石洞里！”
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把闺女塞进阿古拉怀里，拔出弯刀挡在洞口：“你带着娃从后面的密道走，我挡住他们！”
“密道？” 阿古拉愣了一下。
“我早就挖好了，怕有万一……” 赵磊的声音有些发涩，他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走！快！”
阿古拉看着他满身的伤，看着洞外越来越近的火光，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知道，这次分别，可能就是永别。她把闺女往怀里紧了紧，在赵磊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我等你，在草原的尽头等你，带着咱们的娃，一首等……”
赵磊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冲出石洞，弯刀劈向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高大，像座永远不会倒下的山。
阿古拉抱着闺女，钻进了密道。她听着外面传来的厮杀声，听着赵磊的怒吼声，听着那声熟悉的弯刀落地的脆响，脚步却没有停，一步一步，朝着草原的尽头走去。
密道的尽头，是片无边无际的花海，风吹过花海，像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歌。阿古拉抱着怀里的闺女，看着远方的地平线，轻声说：“娃啊，你爹是个英雄，你将来也要像他一样，勇敢，坚强，守护这片草原……”
怀里的闺女突然笑了，笑得像朵小小的太阳花。
【哭死我了！这到底是啥结局啊！】
【主播肯定没死！我不信！】
【阿古拉带着娃活下去了，这就是希望啊……】
光屏上的弹幕还在刷着，赵磊的意识却渐渐模糊了。他躺在雄鹰谷的石洞里，看着洞顶的裂缝，那里有颗星星，亮得像阿古拉的眼睛。他好像看到阿古拉抱着闺女，在花海中朝他笑，笑得像草原的春天。
“等我……” 他喃喃地说，闭上了眼睛。
草原的风还在吹，带着血腥味，带着花香，带着新生儿的啼哭，像一首未完的歌。
(http://www.kkxsz.com/book/be0jad-2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kxsz.com